方敏红如何开得了口,之前云静静可以说是她赶出家门的,那么多年来也对她不闻不问。上次在医院里云静静肯替云普华支付医药费,又留下那么多钱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可是云普华却不管那么多,病痛的折磨再加上酒瘾,云普华已经完全失去了常性,如果不是长期在病床上没有力气,方敏红只怕又逃不了他一顿毒打。
无奈之下,方敏红只好在在除夕那天,打电话叫云静静来吃年饭,她的目的是希望云静静来吃饭的时候看到他们家的窘境,能自己提出来为云普华医治。
可是大概是她表现得太过急切和功利,云静静识破了她的意图,反而挂了电话。
方敏红毕竟心虚,也不敢去找她,云普华的病就只好拖着,时治时不治的。
到最后,云普华一次饮酒过量,昏迷过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云静静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想着,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用在云普华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看看方敏红。
按照方敏红的年龄,她今年也不过是四十出头,可是长期的生活困顿再加上精神压抑,看上去却象是五十多岁的老年妇女。
她脸上挂着小心翼翼,一直在看云静静的脸色,一点也看不出当年将继女逼出家门,十数年来不闻不问的凶悍和自私。
对于云普华的死,她并没有多少悲伤之色。
云静静也可以理解,这么多年来,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被云普华拖累得几乎是家徒四壁,就连云晓晓上大学的学费都凑不齐。现在云普华终于死了,方敏红与其说是悲痛,还不如说是松了一口气吧。
其实方敏红这个人,虽然对继女很不好,但是对云普华倒还是不错,这么多年,挨打受骂,家里又穷,却一直对云普华不离不弃。
就冲这一点,云静静也无法恨她。
抢救费再加上三天的安置费,只差几百元就是一万整了。
云静静没有带那么多现金,便到外面的银行去取款。
临走之前,她回过头来看着方敏红:“他的后事需要多少钱?”
方敏红怔了一下,结结巴巴道:“不,不用,我,我自己想办法。”
云静静没有说话,她能想到什么办法?
这么多年,能借的也都借过了,云普华平时为人孤僻暴躁,本来也没什么亲朋好友。
再怎么说,她也是云普华的女儿不是,没道理父亲死在医院无人问津,做女儿的却无动于衷吧。
云静静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如果不算墓地的话,两万元应该够了吧,他们老家在农村,农村一般都有祖坟山,是不需要购买墓地的。
看着云静静走出医院的大门,方敏红犹豫了一下,脸上一会红一会白,最后终于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几分钟后,云静静将三万元钱交给方敏红,淡淡道:“剩下的钱拿去办后事吧。”
方敏红呐呐道:“你,你不回去送他吗,晓晓又小,我什么也不懂,好多事情还是要你回去帮衬一下。不管怎么说,也是父女一场。”
云静静没有说话,凭心而论,她是不愿意回去的。她和云普华并没有什么感情,就算是真正的云静静,恐怕也是恨大过爱吧。
方敏红见云静静没有回去的意思,心里有点着急,她拉着云静静的手,两眼含泪道:“以前的事都是我对不起你,你爸爸他,其实也很后悔,走之前,他再三说要让你去看看他,你就当,了了他这个心愿吧。”
云静静微微动容。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
云普华一生暴戾,临死之前终于想起他还有个女儿了吗?
可惜,自己也不是真正的云静静,他这个遗憾,只怕是无法弥补了。
她轻叹一声:“人都死了,做那个样子给谁看呢?”
方敏红见云静静不答应,脸上便露出一种绝望的神色来,道:“刚才我已经联系了灵车,不管怎么样,先把他送到殡仪馆去吧。”
云静静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方敏红抹了抹泪,面上那种死灰色就有了点缓和。
“云晓晓呢?为什么没看到他?”
方敏红面色一白,连忙道:“这几天他一直守在这里,我看他太辛苦了,就叫他先回去歇一会,过后还有得忙,他年纪小,我怕他受不了。”
云静静“嗯”了一声。
二人没有说话,事实上,也无话可说。
十几年的嫌隙和冷漠,早已磨灭了他们之间那点脆弱的亲情,等到云普华的丧事办完,她和方敏红之间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云静静用手机给方音打了个电话。
方音听说云静静要送云普华的遗体去殡仪馆,便提出自己也要陪同一起。
云静静想到方音和自己非亲非故,要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坐灵车,去的又是殡仪馆那种阴森森的地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婉言拒绝了。
方音虽然有些不放心,但听云静静说身边有继母陪同,再加上这几天正是她不方便的日子,坐灵车确实不太合适,才勉强同意。
挂了电话,方音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之前店铺失火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而且方国俨和智成天再三叮嘱过她,一定要陪着云静静寸步不离。
想到这里,她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朝殡仪馆赶去。
此时,云静静正坐在灵车的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