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笑了,她劝娘说:“娘,爹他最近身体不好,天天在家休养,可能觉得闷,想找人来家里帮他解解闷。你想啊,我们家就三个人。外人也不多,花匠和他妻子是一双哑巴。厨娘她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再说了,我们家空房子多,住就住吧,不碍事的。爹让裁缝师傅住在哪里呢?”
“后花厅。”
“那就更不碍事,我们本来就不去那里的。”
花园月影3
月影说爹让裁缝师傅住在家人不常去的后花厅不碍事,娘的不满情绪稍稍减了一些。但是,她又讲了另一件事,“你爹也真是的,爱什么不好啊,钓鱼也行,养鸟也好,可他倒好,这些都不爱。就爱裁啊、缝啊、绣啊的,真是投错胎了。”花夫人对于丈夫的爱好,向来颇有微词。不过,当着女儿的面,这样说道丈夫,还是第一次。看来,她今天是真的生气了。一个人要是生真气了,讲起话来也就不管不顾了。
“娘,爹要干什么,就让他干吧,有什么要紧。”花月影的心儿正象春天一样百花齐放。没来由的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没有什么事情让她觉得不妥,一切都让她觉得是很正常的。
“是的呀,你爹要干什么,我当然只能让他干,我也只是讲讲罢了。”花夫人笑了,研判地看着她的爱女。“说说,月儿,什么事这么开心?一张脸海棠花似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开心。可能是天气让我觉得开心吧。”
“开心就好。今天想干点什么呢?”娘笑咪咪地看着她的美丽可爱的独生女儿。
“我也不知道,读书的时候,好想快点毕业。可是现在,我觉得还是读书时候好。现在都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才好。”
“我们花家真是奇怪,女孩子不爱针黹女红,一个老爷,却是那样。”
“娘,你又生气。又不是娘的儿子不肯读书上进,专爱女红。爹爱女红,那就让他去爱,又有什么关系。”
“是的哦。”花夫人笑了。但是随即又有点黯然神伤。没有儿子,人丁不旺,是这个家庭唯一的美中不足的地方了。
劝人是难的。就是劝自己的亲娘也不容易。
花家有钱,花家不用说男人,就是女人,也用不着拿针拈线的。可是,花老爷就是喜欢针黹。他亲自描花,亲自刺绣,绣成的花比女人绣的还好。怪事一桩吧。
其实,花老爷不是特例。明朝倒数第二个皇帝朱由校,也就是明熹宗天启皇帝,天性好玩。他一个皇帝,却特别喜欢斧子、锯子、刨子,喜欢做木工活。不光是喜欢,这个皇帝还心灵手巧,做的家具特别精致好看。自己欣赏不算,还常常叫小太监拿到外面去卖钱。
和喜欢当木匠的皇帝比起来,花老爷还不是最怪的。花老爷只是自己动手,自己做来自己欣赏。只是把裁缝请到家里来和他们共同研究裁剪技术罢了,又没有拿自己的绣品、自己做的衣服出去卖钱。
如果花老爷把文朋诗友请到家里来,谈诗论文,那么,花夫人一定非常高兴,会认为是正常的、上台面的行为。
不能怪花夫人,时代的印记。那时的社会,普遍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花园月影4
“娘两个在这儿讲什么呢?嘀嘀咕咕的。”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月影和娘都吓了一跳。这个家连下人一共六个人,只有两个是男的,花匠是哑巴,男人的声音不是老爷又有谁?当然他就是月影爹啰。
真是,隔墙尚有耳,背后岂无人。因为正在当着女儿的面说丈夫的不是,月影娘的脸立时红了,这可不是大家闺秀出身的夫人该有的样子哦。
幸好这老头正在生气,没有注意夫人的脸色。他气呼呼地对女儿说:“花月影,为什么那么淘气?”月影吓了一跳,每当爹象学校里的先生一样连名带姓一起喊她的时候,就说明爹已经非常非常生她的气了。
“爹,我怎么了么?”一双无辜的眼睛,黑白分明地看着她爹。
“为什么要对无辜的花芽下毒手!”爹摊开掌心,一茎花芽躺在那里。这个家里,连外人一共六个人,这么无聊的恶作剧,除了月影这个小调皮,还有谁会干呢?所以,爹一下就想到了摧花毒手是谁。
“哈哈哈!……”面对爹的盛怒,月影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
“居然还笑!顽劣!”爹更生气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是笑爹讲错了;不是毒手;是毒脚。”月影胸有成竹地说。
月影盯着爹的眼睛,她在心里说:这句巧辩,爹听了肯定好笑,一好笑,气就消了。
“月儿,好好跟你爹说话!”娘正式地说。
“爹,是这样的,”月影藏起了笑容,说:“戏文里不是有‘玉簪钩上荼蘼架,金莲蹴损牡丹芽’这样的唱词吗?所以,刚才我走过牡丹园时就调皮了一下下,蹴损了一个牡丹芽而已。下次不敢了。”月影虽然不笑,但是她的心里在笑。她想,被我猜到了,爹看见了那茎嫩芽果然吹胡子瞪眼,好玩。
花老爷听女儿这样说,差点绷不住笑出来。这个女儿!他板着脸说:“人家那是在告诉你行走在花园里,不小心让玉簪钩上了荼蘼架,金莲无意中蹴损了牡丹芽。那是唱出了花园的花繁叶茂,有很好的景致。不是故意去踢坏牡丹芽的。”
“好吧,记住了。”月影装出一副小学生在先生面前一样的神态。
“我走了。你们娘俩继续聊。”月影爹扔了手里的小芽子,走了。
望着爹的背影,月影吐了一下舌尖,对娘说:“爹当我是小孩子呢?好象我听不懂那戏文似的!”
娘笑着摇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