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周?你有个哥哥叫周春强?”
周春霞正在火头上,想也没想便说:那又怎么样?不料房东儿媳突然尖叫着朝她冲过来,抓住她又撕又咬,哭喊着要周春霞赔她老公。
江采萍、八大姆领着一帮人恰在这时赶过来,大家见状急忙上前劝架。八大姆以为周春霞迁怒于房东儿媳,忙开口解释,谁知房东儿媳一阵哭诉后,她们不但不劝架,反而扑过去怒打周春霞。
八大姆进灶下取了把柴刀,扬言要剁春霞:“你们大家让开!冤有头债有主,让我杀了她为大家报仇啊!”她举刀就要砍。可周春霞身边拥了那么多人,哪儿看得见她?急得八大姆脸发赤,身发颤。
江采萍一看这架势,估计房东儿媳和八大姆亲人的死,肯定与周春霞的哥哥周春强有关,赶忙返身抱住了八大姆。
“兰英,你们快把春霞拉开!”
杨兰英、青秧两个势单力薄,敌不过这些义愤填膺的妇女,不多久就听不见周春霞的喊声了。幸亏这时钟大嫂把钟主席、刘观音等人叫了来,这才将周春霞救出。可怜周春霞的那张俏脸,此时已成了花脸,血渍斑斑的分不清五官。刘观音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她脸上的血迹抹去。
“完了,这下要破相了。可惜了。”看着周春霞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兰英惋惜而又心疼。
“这帮癫嬷,就算和周春强有仇,那也不能拿春霞出气啊!”
刘观音气呼呼地叉着腰,正要开骂,被青秧扯住了衣尾:
“别乱放炮了,去帮队长,这里我和兰英来收拾。”
江采萍、钟主席被愤怒的人群包围了,妇女们摩拳擦掌,要江采萍将周春霞交出来。人越聚越多,钟大嫂和钟主席的话不但不顶用,连他们也受到了群众的冲击。
江采萍见局势失控,掏出竹哨“”地吹起来。尖锐的哨音为她赢得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安静,她大声喊道:
“各位乡亲,钉是钉,铆是铆,你们别把气撒在周春霞的身上,她哥哥虽然欠下了血债,但跟她本人无关。她参加红军之前一直在赣州读书,为我们地下交通站做了不少事,你们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呢?周春霞同志现在是红鹰突击队成员,谁和她过不去,谁就是破坏革命事业!”
“对,你们谁敢动她,我这大刀可不认人!”
刘观音再也忍不住了,抽出大刀火爆地舞动着,刀刃和红缨在午后惨淡的冬阳中闪烁出耀目的光芒。八大姆的声音蓦地尖厉起来:
“妹子,总不成你要砍我们这些红属?别忘了你是红军,红军是我们穷人自己的军队,是为我们穷人当家作主的。”
“对,”众人附和着。刘观音收起刀,走到八大姆跟前,夺了她手中的菜刀,朗声说:“是啊,你们晓得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围攻我们?全苏区像你们这样为难革命的红属恐怕只有你们了!如果你要砍周春霞,我就认为你不是红属,是地主老财,是破坏分子,我的刀当然不认人了。”
刘观音一席话出来,八大姆和妇娘们急忙叽叽喳喳辩解,有的向钟主席、钟大嫂澄清事实,现场乱成一片。
倏地,人群静了下来。只见满脸伤痕的周春霞慢慢地走到人们中间,“咕咚”一声跪下了,重重地向大家磕了三个响头。
“对不起大家,我也不晓得我哥有这么坏。我在这里向大家赔礼。我向大家保证,以后我要是碰见了他,一定向他开枪,为大家报仇!”
周春霞说罢谁也不看,丢下大家低头进了房间,将房门反锁了,任青秧、杨兰英她们在外头捶门呼唤,愣是不开门。
红翻天第二十一章(6)
她缩在床角,眼中已没有了泪水,脸上、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浑身软绵绵的好似被人抽了筋。刚才她下跪是发自内心的,她真的没想到哥哥会这么惨无人道。当钟大嫂把八大姆家的情况告诉她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和哥哥一样也成了罪人,手上飘起了血腥味。
八大姆的九个亲人参军前在村里开铁匠铺,参军后经过短时培训,牵头组成了一个流动的枪械修造组,在军团所辖各部之间往返执行任务。去年冬天,他们到信丰安息为当地赤卫军修造兵器,周春强那时正好率靖卫团协助军方进攻苏区,信丰的大部分地区重新沦为白区。周春强得知枪械修造组的消息,连夜偷袭了村子,八大姆的亲人们和赤卫军奋起还击,最终寡不敌众,流动枪械修造小组的九名红军战士、二十几个赤卫军和七十多口村民被周春强杀光。周春强因此得到了奖赏,还上了赣州的报纸。
周春霞那时每天忙着换着不同款式的旗袍,沉浸在对白雪飞的暗恋之中,根本无心时事,连红军攻打赣州这样重要的事情她也不甚了了。这样一种状态下,她当然不知哥哥做的坏事,奇怪的是马丽和陈查理也不知哥哥的劣迹,可见他在封锁消息上面是动了些脑筋的。也许他把她们几个人能接触到的报纸都给控制了,因为他害怕被自己最亲近的人看成是杀人魔王。
房东儿媳的老公是八大姆的侄子,也是流动枪械修造小组的一员。房东儿媳是本村妇女会主任,识文断字,当她从报刊上看到周春强的介绍后,把“周春强”三字死死记在心里,便连五堡这个地名也石头般重重压在心尖上,让她喘不过气来。所以周春霞刚刚说到五堡,她就迅速地反应过来,然后本能地朝她冲了过去。
周春霞不怪她们,心奇怪地麻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朝她袭来。
“春霞,你开开门,八大姆她们向你道歉来了。”
江采萍着急地拍着门,周春霞置若罔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