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板鸭说着一屁股蹾在破竹椅上,竹椅发出痛苦的嘎嘎声。刘观音、周春霞和杨兰英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还真有道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这个假团长放狗屁,你就是想为自己的罪责开脱!要是每个红军将领都像你,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我们的革命事业早完蛋了!”
李板鸭说话的声音很大,待在外间和看守聊天的苏干事忽然义愤填膺地冲进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另一个负责看守他的汉子也进来呵斥他,李板鸭白了他们一眼,不再吭气,屋内的气氛沉闷得要滴水。李板鸭倏地站起,问那个陪苏干事进来的汉子:
“哎,领导,我上次托你们保管的那枚金戒指呢?那是我母亲给我当护身符用的,你们赶快还给我。”
李板鸭的话令那个汉子一愣。汉子挠挠头,低声询问了几句旁边的战士,一个矮墩墩的战士立即“咚咚咚”地跑了,不一会儿又“咚咚咚”地跑进来,那枚金戒指在粗黑的掌间熠熠闪光。李板鸭拿起戒指认真地说:
“观音,你是个好妹子,这枚戒指我原本想在成亲时送给你的,后来听说你决定嫁给那个叫钟家兴的士兵,我也就断了那个念头。真的,这是你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不怪你。现在钟家兴光荣战死了,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只能盼望有下辈子了,你留个纪念吧!”
李板鸭不由分说地把金戒指塞到了泪流满面的刘观音手中。杨兰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见状泣不成声。换了以往,周春霞肯定也会是陪着流泪,可自从亲眼看到孙力叛变后她的泪腺已经枯竭。现在她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眼中倒不见一丝泪花。她把苏干事拉到屋外,求他到时帮李团长说句公道话。苏干事的头摇出了一圈波浪:
红翻天第二十六章(4)
“这怎么可能?他弃阵逃跑,犯的是大罪。要不是他下令撤退,筠门岭也许不至失守,瑞金也不像现在这样危险。他的所为不仅仅是弃阵,还危害了整个革命事业,谁能够说上话?春霞,你不要太天真了!”
苏干事近段时间瘦了,脸上多了些风霜,但那双眸子依然黑沉沉的,举止表情让周春霞想起许久不见的爹爹。
周春霞发现苏干事这个人其实不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信仰的忠贞。他认为革命肯定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巨大的胜利,为了这一天,革命者必须保持宗教般的狂热与虔诚。因此他赞同采取一些促进革命成功的极端政策和手段,如整肃革命队伍以保持纯洁。所以,他对那些犯了错误的同志毫不同情,因为他觉得正是那些人的不当行为给革命带来了挫折和损失,造成了目前中央苏区的危机与困境。
“这个李凡雅,对了,大家叫他李板鸭,依我看枪毙他十次还嫌少。春霞,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我是不会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我这样做已经犯错误了,你们赶快走吧!”
苏干事说着拉住了周春霞的手,眼神中有一抹东西闪过。周春霞知道他的想法,也明白他确实对自己不错,因而容忍自己的手在他的掌中多放一会儿。
这时里屋传出刘观音和杨兰英幽咽的哭声,苏干事急了,甩了周春霞的手冲进去,和那个汉子一起将抱着李板鸭痛哭的刘观音拉开。
“不,你们不要这样,让我再讲几句话啊!李团长,你安心地去吧,今世做不成夫妻,我下辈子一定嫁给你,别忘了啊!”
刘观音甩开苏干事,扑过去再一次拥抱了李板鸭。李板鸭不知何时也淌了几行泪出来,泪珠在他瘦削、黝黑的脸上游走出一种酸涩。他的嘴唇动了动,刘观音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再说一句暖心话,可他最终只是淡淡地对苏干事道:
“老苏、老谢,谢谢你们了。带她们走吧!”
李板鸭挥挥手,庄严地背转身去,高大的躯体透出一种沉重的决绝。
刘观音还站在原地不动,叫老谢的那个汉子一把将她拽出了门外。她回头望了望李板鸭的背影,泣不成声。
三天后李凡雅被枪决,和他一同正法的还有红22师的几位指挥员。
江采萍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这两年她每年总要发一回病,多则几十天,少则月余,这次算是恢复得最快的,这要归功于刘观音请的那个乡下郎中。
郎中的草药苦得难以下咽,价格也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