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映照着山岗,枫林泛起一片火红,烧得他泪水直淌。
干妹子'十'
十
日出日落,鸡鸣狗叫,不知不觉中满山的碧绿变得一片枯黄。一场雪之后,刺儿沟掉进了白色里。
早上,尹一冉还没起床,月儿就打好了洗脸水。她用手在水里试一下,凉了加热水,热了添凉水,直到她觉得合适了,才去叫醒他。他走时,她给他抻抻衣襟,拽拽袖子,站在门外一直看着他走去。
尹一冉干活的地方在桑树峪,离月儿家十来里。吃过晚饭,天色就擦黑了,他急急往回返。
风雪交加,雪片儿漫天追逐,尽情的嬉戏,跌在地上还喋喋不休地私私絮语。
不远处立着个黑影,尹一冉料定必是月儿。果不其然,她身上披的那块布单上裹着厚厚一层白,嘴对着两手哈气。她抖开一块布单披在他身上,说:“就不能早些回?”一扭身,只顾自己在前面走。山里的路本来就模糊,雪一覆盖就更难辨认。他只能凭借微弱的雪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淌,一不留神就是一交。她抓过他一只袖子,攥住袖口,牵着他走。他手缩进袖子里,就感到有一团火透过衣袖在燃烧。
回到家,干娘喊尹一冉去她窑里,一见他雪人儿似的,忙招呼:“快,上炕暖和暖和!”
月儿推他一把,说:“没听见!”
尹一冉爬上炕,被窝里热乎乎的,那是干娘的身体暖热的。本来并不觉冷,一钻进热被窝反而有些打颤。干娘曳好被子,两手捂着他那冰凉的脚。
月儿端着碗姜糖水走来。
尹一冉接过姜糖水,鼻子一酸,只觉一股热流顺着他鼻腔倒灌进喉咙里。
第二天一大早,月儿就去桑树峪告诉那家人,天晴了再干。
雪不停地下着。秦书记每天都要到大队部去,雷打不动。尹一冉在家没事可做,就和月儿,凤儿陪着他干娘打扑克——争上游。
月儿跟尹一冉一伙,凤儿跟月儿娘一伙。四个人面对面地坐着,被子往这八条腿上一铺就是桌子。
每把牌,月儿不是上游,凤儿就是上游,剩下尹一冉和他干娘争下游,而下游几乎被尹一冉承包了。气的月儿说:“你咋恁笨!”夺过尹一冉手中的牌,替他出,三下五除二就把她娘打到下游去了。
每次尹一冉当了下游,很快地把牌牌堆里。有次,凤儿突然按住尹一冉手,抢过牌去,看了一眼就立马塞进牌堆里。她斜睨他一眼,抿着嘴儿笑。
月儿见凤儿笑的没道理,直嚷:“你俩捣鬼!”
“谁捣鬼啦?”凤儿说:“我是笑咱娘这干儿子没白认。”
“那当然!”月儿娘很自豪地说。
凤儿笑啥?只有尹一冉心里明白,她是不愿把事情说穿。她看了尹一冉的牌,知道他是有意让着他干娘,甘当下游,而月儿和月儿娘却被蒙在鼓里。
尹一冉确实有意讨好干娘,他只是想让干娘高兴而已。
一连半个月,天天如此,玩了吃,吃了睡,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也是一段不着尘埃的岁月。
干妹子'8'
八
月儿家的活做完了,别人就来请尹一冉。此时的尹师已是秦书记的干弟弟,人们的脸上也就多了几分笑容。
农村的木匠,给谁家干就在谁家吃,在谁家住。月儿娘执意不肯,说:“谁家也不住,这就是你家?晚上回来说说话也热闹些。”就这样,尹一冉在月儿家住下来。
一晌不见,月儿就跑去尹一冉干活的地方,也没啥事,只是站在他身旁看他干活。他知道月儿的心事,吃了晚饭就急着往家返,她早在门外等着,天天如此。见了面也没什么说的,相觑一笑,心里就有了说不尽的愉快。
六月的山里,用“鸟语花香”来形容概括实在是浮浅了些。且不说到处弥漫着野花的幽香,单是那满山遍野的干杏就让人叹为观之。只需轻轻一摇,树上干透了的杏儿就噼里啪啦砸下来,只管往口袋里装就是了。扛回家往地上一倒,只取杏仁来榨油。
杏仁油含有多种氨基酸和维生素,有软化血管,美容养颜,抗衰老,抗癌变的功效。当时,人们并不为这些,只为填饱肚子。
人们要在这一时段里采回足够的山杏,以备榨取一年吃用的油。否则,老天爷下起连阴雨,杏仁就霉了。人们格外的忙,村里几乎找不到一个闲人。惟独侯寡妇和后半夜两个,面面相视地坐在炕上,大眼瞪小眼,愁眉对苦脸。
直到今儿早上桃花换衣裳,侯寡妇才发现女儿的肚子大了,一再逼问,桃花说出了实情。
侯寡妇是哑巴卖屁股——有苦说不出。后半夜一杆子串她娘俩,这事如果传出去,不光女儿难嫁人,她那脸也得装进裤裆里。自己屁股自己擦,侯寡妇把后半夜找来,要他想办法。
后半夜自是知道这事的厉害关系。他后悔当时只顾往里“放药”,却忘了同时也在往里“放种”。他只是个赤脚医生,不懂得堕胎术,那时,流产、刮宫还不时兴,急得他抓耳挠腮,倒品字的脸上脸越发地没有人形了。突然,他眼睛一眨,凑到侯寡妇耳边嘀咕了一阵。侯寡妇满意的直点头。
这天是“六月六”,也是个节气,村里人叫“望夏”。凤儿回娘家,秦书记也得去看丈母娘。月儿吩咐尹一冉,说:“今天过节,早些回来。”半后晌尹一冉就收了工。刚进门,桃花就找来了,说她家门又坏了,要他去看一下。
来到隔壁院,家里只有桃花自己。尹一冉没看出门有啥毛病,桃花说:“在门后哩!”尹一冉才迈进窑里,桃花就“咣哩咣当”关上窑门,纵身扑进他怀里,搂住他脖子。
他大吃一惊,慌忙推她,不意,手却碰着她那两个肉嘟嘟的,急慌慌缩回来掰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