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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完口供的第二天傍晚,晚霞似火,树叶上跳跃着点点夕阳,如碎金一般。涂小图在金贝贝的陪同下下楼散步,却不想在楼下看到了宋妈。
宋妈看到涂小图和金贝贝,一喜,又探头往两人身后看去,目光落空,明显有些失落。
涂小图厌恶汤殷,连带她周围的人也一并憎恨,对宋妈视而不见。金贝贝也是如此,两人绕过她就要走。
宋妈却颤颤巍巍地迎了上来:“涂小姐……”
涂小图停下脚步,看着一脸期待的宋妈,面无表情地说:“卫朗不在这里。”
宋妈期期艾艾地说:“其实……我就是来请涂小姐的……要是能遇到卫先生自然最好……”在涂小图和金贝贝两人微冷的目光注视下,宋妈紧攥着双手说出了来意,“我家小姐想见见你。”
汤殷这两个字是深深插在涂小图心口的一根刺。听到汤殷想见她,涂小图大笑了几声,冷冷地说:“怎么,我都成这副样子了,她还不满意?她被拘留也好判刑也好都是咎由自取,我凭什么还要去看她。”
宋妈抢步上来,追在涂小图和金贝贝身后絮絮叨叨:“涂小姐……我家小姐,是真心请你的。你可能不知道,汤小姐她……住院了。”
“住院?”涂小图疑惑地转身。卫朗等人一致同意对涂小图封锁一切有关汤殷的消息,是以并没有告诉她汤殷自杀了。
宋妈点点头,心疼地说:“小姐她……割腕自杀,送到医院了。”
涂小图怔了一下,旋即冷笑道:“怎么,这又是耍什么花招么?用假消息骗我去医院,好实施新的阴谋?”
宋妈连忙摇头:“真的不是骗您啊……”
金贝贝扯了扯涂小图的袖子,在她耳畔低语:“宋妈说的是真的。”
涂小图狐疑而怔忪地看着金贝贝,她虽然憎恨汤殷,但是听到汤殷自残的消息,还是有些难受。
宋妈絮絮的只言片语落入她的耳中:“都怪我老太婆记性差,我家小姐让我代她向你道歉……她请你去医院是想向您亲自道歉,她说这一场之后终于想明白了好些事情,之前都是她对不住小姐……”
涂小图定了定心神,对宋妈说:“她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该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她不要以为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我就会原谅她,没有什么能弥补我遭受的痛苦,我不需要她假惺惺的道歉。”
本以为打发走宋妈之后,生活又能重归平静。哪知一连五日,每天宋妈都守候在楼下。涂小图一旦下楼就会被宋妈围追堵截,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她烦不胜烦,只好躲在楼上。然而每日都能在楼下那盏路灯下都会出现宋妈瘦小而执拗的身影,直到深夜才离去。
宋妈的侵扰让挥散不去的噩梦重新造访她的梦境,梦里总有许多看不清面目的模糊人影,赤|裸着狰狞的逼近她,而她被缚住了手脚,再拼命的挣扎也无计可施,只能任凭一双双汗湿肮脏的手抚上她的身体。每每从噩梦中大汗淋漓地惊醒,她只能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纵使夜色温柔,却再无法入眠。
第六天暴雨滂沱,天空被低沉的乌云吞噬,黑沉沉的云层透不过一丝光线,天地间被厚重的雨帘遮蔽,白茫茫一片。大雨冲刷着城市的每一寸地面,水声轰鸣,不绝于耳。
涂小图窝在窗前的沙发上,捧着一本书,心思却不在书上面。最近她时常这样,做什么事情都难以集中注意力。她索性把书扔到一边,托腮看着窗外潺潺雨帘,却在想,宋妈应该不会来了吧。
这样想着,目光向楼下扫去,却发现路灯下有一个瑟缩的人影,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隔着厚重的雨帘隐约能看到她卡其色的长裤和棕色的上衣,已经全湿了,紧贴在身上。是宋妈。
涂小图一愣,不知道她在这样的瓢泼中站了多久。她虽然不喜欢宋妈,却也不忍直视她在肆虐的暴雨中瑟瑟发抖。涂小图别脸去,心想天气这样不好,她应该一会儿就离开了。
打开一部爆米花电影,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个半小时。天色渐阴,已然看不清外面,涂小图瞅了瞅,只能看到路灯留下的一团团模糊的橘黄色。
不一会儿,房门响,金贝贝带了一身雨水回来。她甫进门就大叫:“小图,你知道吗,宋妈在楼下!”
涂小图腾的从座椅上站起来:“她还在?”
金贝贝手忙脚乱地扯掉被水浸的全湿鞋袜:“是啊,在楼下呢。汤殷也够狠,这么大的雨还让宋妈来。”
涂小图踩上鞋就要开门,金贝贝忙问:“哎你去哪儿?”
涂小图头也不回地冲去摁电梯:“让她进来,她已经在楼下站了好几个小时了!”
涂小图从内打开公寓楼的大门,冲宋妈招手。宋妈撑着伞僵硬地挪过来,全身湿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嘴唇冻得苍白,却死死不肯进门:“涂小姐,请你——”
涂小图恼火地打断她:“你进来说话。”
宋妈固执不肯进来:“涂小姐,请你去看看我家小姐吧。”
涂小图握住宋妈的手臂想把她拉进来,不料宋妈力气很大,涂小图竟然拉不动她。宋妈哀求:“涂小姐……”
涂小图更恼了:“你们这是苦肉计么?她这么狠心,你还唯命是从。”
宋妈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我知道小姐心软,一定不会为难我的。”
涂小图放弃同她讲话,返回去摁了电梯。她能做的只是把门留给宋妈,让宋妈不至于在风雨里冻死。剩下的,她没精力理会了。
第七天,天空放晴,万里无云,秋高气爽。
宋妈依然出现在了楼下。涂小图从10楼俯瞰,她身形有些不稳,在一日凉似一日的秋风里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