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很热情,一边说,一边就绕过杜思哲到了我面前。她伸出手,看样子是要来拉我的手。但我的视线里突然又出现另一只手,抢先一步,把我的手整个包进掌中。
“二婶婶,这是安染,我们院学生会外联部部长。”
我没想到,自己一抬头,便迎上了杜思哲含笑的目光。他虽在跟女人说话,目光却一直在我身上。我又低头,看一眼我们紧紧相握的手,随即抬头,向面前的女人微笑。
“杜太太您好,我叫安染,跟思哲是同学。”
我虽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我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甜美可人。
练习最美的微笑,是我从19岁生日那晚开始,就一直在不断践行的原则,尤其是在面对这群人的时候。
“同学嘛,明白,明白……”女人看着我们紧握在一起的手,笑得戏谑。
她身后,在座的其他宾客趁着这空挡插科打诨起来:
“思哲,快带你同学入座吧!老站着干啥?”
“就是,快坐快坐!我这就叫服务员上菜!”
……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杜思哲拉着我的手入席。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自然,保持住脸上的笑容。但在目光扫过最上座男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无法自制的滞了几秒。
*
“今天我们特地把这些朋友叫来,就是因为思哲说有事请各位叔叔伯伯帮忙。”
杜思哲的二婶婶,也就是杜珉南的太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对大家开口道。紧挨着她的男人,静坐在主座上,手环在胸前,一言不发,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们的方向。
女人又开口,女主人的口气,十分自然:“既然现在大家都到齐了,那思哲你就快说吧,到底想我们做什么?”
杜思哲终于放开了我的手,刚刚才坐下,现在又站起身来。我仰起头看他,斜向上四十五,怪异的角度,产生莫名的生疏感。
“其实并不是大事,各位叔叔伯伯今天特地跑一趟,思哲很感激。”
一看就是个见惯大场面的人,这一番客套之词,说得无比顺畅,
“我们院学生会打算举办一次学生节,但是租场地、演员服装这些都要用到钱,所以,希望各位叔叔伯伯能赞助。”
原来,“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句话,即便是在杜思哲这样的高富帅身上,也一样应验。我心里恶劣地想。
不过,豪门公子哥,始终还是有特权。
他的话一说完,就有个粗嗓门的男人立马吆喝着接了话:“我当是多大的事,不就是钱嘛!思哲你别担心,你黄伯伯我先出了!十万够不够?不够尽管开口!”
听这个姓黄的男人这么说,在座的也纷纷表态:
“是啊,老黄说得对!我们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没错!这事儿包在我们身上,思哲你就不用操心了!”
……
我坐在座位上,静静看着这一群人如此热情,脸上笑容不变。抬眼看杜思哲,他正好坐下,扭过头看我。冲我咧嘴一笑,笑容竟像个小孩子。
他比着口型跟我说了几个字,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别喝酒。
我有些不解,却也感激他的体贴与善意,回报他以一笑。
但谁想,回过头,就撞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我立马撇开视线,强装镇定,但渐渐加速的心跳还是出卖了我的心情。
杜珉南,不知何时开始就已经在看我了。那眼神,很冷。
*
饭局时间不长,席间,确实有几个人跟我敬酒。
我按照杜思哲特地嘱咐的,坚定拒绝。再加上杜思哲一直有意无意地帮我挡下,他们试了几次未遂,也只得作罢。
饭局结束,大家各自回家。
杜思哲开车送我到寝室楼下,我下了车,他又掉转头按原路返回。像他这样的富二代,自然是不需要住学校寝室的,家里有几百平米的别墅正在等着他。
我站在寝室楼下目送他离去,直到轿车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准备往楼上走。
但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右手侧不远处的停车位上突然亮起了车灯。两道刺眼的白光,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眼前。待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些,才又睁开眼。
我看到车牌号码:8726,目光继续上移……车里的男人,隔着挡风玻璃,和我直直对望。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之后,我认命,迈开脚步,往车边走。
透过驾驶座的车窗玻璃,我看到了车内人如雕刻般的侧脸。车窗降了下来,杜珉南并没有扭过头。我听到两个冰冷的字从他唇间吐出:上车。
*
我被杜珉南带到了半山的别墅。
这个地方,是囚禁我已两年之久的牢笼。19岁生日那天,我第一次来到这里。那一晚,成为我十九年人生里最大的噩梦。
杜珉南停车,我安然坐在车里,看窗外的风景。
别墅门口的花园里,景观灯将庭院渲染得亮如白昼。正值初夏时节,庭中的花草已开始呈现繁茂之态,姹紫嫣红,不是这个男人喜欢的格调。
这个男人喜欢的格调是什么样呢?我想了想,扭过头看他。
黑色手工西装,平整高档。大红色领带,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很少会选择这个颜色,而能把这个颜色穿得这么好看的,就更少。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杜珉南可以接受大红色领带,却偏偏见不得花园里的花开得五颜六色。他在别墅过夜频繁的时候,经常吩咐园丁把园里除了绿色之外的颜色全部除去。甚至连我,也都帮他做过几次这样暴殄天物的事。
而现在,这些花之所以能呈现这样的繁茂之态,也是因为杜珉南已经一个月之久没有来过这里。
这个公众视线里的好好先生,一个月前高调对外宣称,放下杜氏财团的一切事务,带着自己心爱的妻子去澳洲看袋鼠。
当时,报纸的娱乐版和财经版同时报道了这件事。
我的室友,也就是我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陈晓洁,拿着报纸啧啧赞叹:“这样事业有成的男人,还这么爱家,真是凤毛麟角啊!”
我正在泡咖啡,听她这句话,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水壶里的开水洒到桌上,我轻叹一声,放下水壶往洁洁桌边走。问也没问,拿起她刚放下的报纸,转身,利索地将报纸用来抹桌子。
身后,洁洁哀嚎:“安染你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