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着,整个人呆住了,一眼中有着巨大的恐怖,一瞬间,瘦了二十斤。
她瘫在沙发中,眼泪流了出来,喃喃:他居然把这送给了你,他居然送给你,明明告诉他绝对不能取下来的……他居然……
话未落,闭上眼睛,声音也变了,低哑而颇抖着说你走吧,不要再等了,钟亮不会再回来了……我的儿,你的命……
整个客斤幽暗而狭长,开了一个小灯,落地窗的窗根落下巨大的阴影,钟夫人似老妇,对我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我心中一万根针在刺,但依然问。
为什么……钟夫人深呼吸,睁眼,看我,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而大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你老师抱他来给我们时,就说了他脖子上的吊坠无论如何不能摘下,否则,他就会被抓走,再也回不来了……
她自顾自说着,想站起来,但又终于缩在沙发中,着着地面,低声继续你知道吗,他是那么漂亮一个孩子,我一看他,就容欢他……那么聪明、漂亮的孩子……
我愣住,几乎似化石,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见,我师,已死,高高在上,看世间苦乐,我们翻不出他掌心我觉得我被这巨大的阴影狠狠压住,难以呼吸。朦朦胧胧,听得开门声音,看见一个男人走进来,到钟夫人面前,听她低声和他说了什么,然后,走过来,站在我面前。
我抬头,看,是钟奎。
我招呼也不打,恍惚地,问:钟亮……
钟亮再也不会回来了。钟奎说,他居然把那东西给了你……
他看肴我,眼神陷落在阴影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说你走吧。
刚刚你夫人说的……我还想问。
她什么也没说,钟奎的声音直线一般平板,说,你走吧。
他转身,扶着钟夫人,慢慢地,走了进去。
等等!我叫住他们的背影,我只想再问一个问题。钟亮是老师的孩子吗。
他们怔住,钟奎一言不发,要拉钟夫人走,她却转过身来,答:不是的,钟亮他,是孤儿。
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走了。钟奎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显得那么瘦小。
我走在路上,迷迷糊糊,居然已经入夜了,大街上充斥着一种莫名而诡异的欢乐气氛。终于去海豚酒吧,酒保还在看连续剧,就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我的故事,终究只是我自己的故事。我叹气,喝酒,握着吊坠,想到钟亮之母,问:他为什么把这给了你……
为什么?我也想问:钟亮,为什么?
答案可能很简单。但谁知道你,谁知道我师。环中有环,我无巧手,不能解连环。
记得第一次见钟亮,代我师拿信件给我,穿格子衬衣,说看过我的小说。我看他,就想:我师的新走狗一个。
本以为是路人甲,但一次来,二次来,三次来也是他。我师弟子都死绝?我暗想。
但我现在知道不是如此,精明如我师,一切事情,都有他的道理,你送钟亮那吊坠,你让钟亮来见我。为什么?
而钟亮,你送那吊坠给我。为什么?
你是机关算尽,尽忠职守?还是,一无所知,但,爱着我?
你爱我吗?没有人爱过我。我以为爱过我的那个男人,原来爱的,根本不是我。我只是一个虚幻的生命,不知自己怎样来,也不知自己怎样去。
你知道吗?我真的害怕,原来偌大一个城市,根本没有我的血亲,我以为是我母亲的人,根本不是我的母亲,我以为是我情人的人,也根本不是我的情人,他们都骗了我。我害怕我就这样相信了你,就这样相信了你是爱我的那个人,就那样相信了。
我们其实是陌生人,你不知道我的故事,我不知道你的故事,我们在各自的故事里呕心沥血,肝肠寸断,却不对彼此说。
钟夫人回眸看我那一眼,一直在我眼前,她的眼神我看不懂,那样深深地,带着绝望,她说:钟亮他,是孤儿。
你是谁的儿子?你从哪里来?钟亮,笑得嬉皮笑脸,冷幽默到我无可奈何的那个钟亮,若你回来,坐在我对面,安安静静握我的手,把这一切都告诉我,我就爱上你。不管我是不能爱你,还是已经爱上了你。
但他们说,你已经不会回来了,他们信誓旦旦,说:你被抓走了……因失了那吊坠。
是谁抓走了你?我喝下去的酒又苦又辣,毫无头绪,昨日的故事电影般重放,惊心动魄,来归兽,杀手,呕吐物……来归兽!
我猛然清醒,却发现酒吧里安静得不像话,而外面吵闹得过分,可能今天是除夕了。酒保依然看连续剧,丢一瓶酒给我,任我自斟,我问他:今天除夕吗?
他抬头,看我一眼,说:是啊。过了会儿,又问:那个常和你一起来的帅哥呢?
我喝干一杯,笑,反问他:你说哪一个?
酒保笑,笑罢,对我竖大拇指,是不是夸我,我们都各自有数。
但终究是过年,走在街上,到处是烟花爆竹,头头们终于开恩解禁,烟火商们憋了几年的力气,统统把鞭炮做成了小型炸药,人人都放了假走在街上,奇装异服,欢歌笑语,谁管你是人是兽。永安就是这样一个五光十色的城市,似一个巨大的舞池,你敢上去狂欢,你就是神的宠儿。
我们都是宠儿,夜夜笙歌,不醉不归。
狂欢的嘴脸和痛苦的嘴脸无比相似,我看普他们,歇斯底里的脸,独独,没有钟亮的脸。
突然就想到我师说过的话:我们每一个,都不是清白的。
烟花绽开的时候,也会站在街上衬到失神。不可思议,一瞬间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