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池塘之后,苏沫第二次伤害自己了。
前几日白天,她趁着佣人出去取送来的饭菜的时候,偷偷将打碎杯子的一块碎片放进了口袋里。
盥洗室的水声哗哗响,佣人也没在意,直到看到地上有少许血色之后才大声尖叫,陈以航冲进了浴室,看到了这一辈子他最胆战心惊的画面。
医生说,她没有办法伤害旁人,就只能伤害自己,抑郁症的病状加重了,很多事情也并非她自己意识可以控制的。
陈以航的心一阵一阵地疼,一滴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到他的手背上,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的头发,最后却只握住了寒冷刺骨的空气。
救回来的时候她连呼吸都稀薄,她的眼眸里聚集起他的面容,就开始流泪,她对他说,这些日子她没有一晚上可以睡着的,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觉得不寒而栗,一生是那样长他和她迟早会在爱的名义下把彼此逼疯。
放我走吧。
算我求你了。
她这样对他说。
“阿荏。”太久没唤过这个名字了,他觉得嗓子干涩得很。
苏沫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想抬起手腕揉揉,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别动。”他的担心不像是作假。
她看着他的内疚和疲惫,一阵无力,她抓着他的衣襟,想要抱一抱他,他顺势将她拥入怀里,听见她轻轻笑着问他:“以航,你还爱我吗?”
“爱。”
“那你愿意放开我吗?”
“不愿意。”
“那。。。。。。我们还能够幸福吗?”
“我不知道。”
天知道他多想要说出肯定的那两个字,可他张了口再努力,还是答不出来,像是儿时最讨厌的数学题。她笑得更浓了,侧了侧头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眨着水眸天真至极地看他:“以航,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
“从前啊,有一个农夫救了一只奄奄一息的蛇,将它带回家。到了冬天下了好大的雪,蛇在院子里的树洞外冬眠,可农夫刚从外地回到家的儿子不懂蛇要冬眠的道理,觉得它可真可怜啊,于是就把蛇抱紧怀里,用身子给蛇取暖。结果蛇醒了受了惊,它想自己又不认识这个人,于是就把他给咬死了。”
“农夫死了儿子哭得很伤心,就打断了蛇的尾巴,蛇于是远远躲开了农夫,再也不敢出来见他。日子久了,农夫很想念蛇作伴的时光,就天天守在蛇的洞穴外,念叨着‘蛇啊蛇啊,你出来见见我,我们和好吧。’你知道蛇是怎么回答农夫的吗?”
陈以航仰起头,闭上眼睛。
苏沫又笑道:“蛇说,农夫啊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你一看到我就会想到你死去的儿子,而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了我失去的尾巴。。。。。。”
“以航你听,多好的故事啊,这把你我的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他一直沉默地听着,她感到自己的背上有渐次晕开的温热湿意。她将脑袋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拼命允吸着他的气息,要是想一想余下的那样多人生里,都再没有他的味道陪伴,她还能怎样坚强?宋心然在临走前跟她说,沫沫,你和陈以航是天都拆不散的,人生还那样长,你一定要好好的。
可是心然,老天的心思怎么可能是我们这种凡人能猜透的呢。
心然,我和他没有未来了,我食言了,我们再没有办法好好的了。。。。。。
。
陈以航还是不愿意放开她,他发现事到如今,他对她的爱没有消退一星半点,他竟然还是那么那么的想要成为她生命里唯一的牵系,哪怕是痛苦的源泉也好,所以即便她再憎恨他再不能面对他,这些都没有关系。
只要他还能看到她,那就是好的。
总比散落在天涯,又一个离散的九年般再也见不到了要好。
总比像陌生人一样要好。
总比什么都没有了要好。
恨、或者累,都至少还是爱着的证据。
苏沫排斥所有医生的治疗,情况一天一天恶化,最后的时刻,陈以航没有想到,颜东竟然还愿意来。按照苏沫的要求,颜东和她单独待在房间里。经过这几个月里的变故,他和她也陌生了许多。她瘦骨嶙峋,满面憔悴,好像生命的大限就快要逼近,而他也再不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了。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6
抛却其他不说,颜东才是这世上最了解她身体状况的人,她的身子一步步好转,莫不是他不眠不休翻遍书籍配了无数药的结果他和她之间永远都是这样,他总是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一切事情,见不得她有一点不安生,可他辛苦维护的她又总能被另一个男人轻易摔碎。
谁说过,你爱上了一个人,便赋予了他伤害你的权利。
如果先前那一段时间,他依然能够及时来看她,也许她的病不会恶化成这样,终究还是过不去心底的那道坎颜东收掇好医药箱,在桌边细心给她写药单。他整个人都很沉闷,衣服虽不似上次见面那样脏,可苏沫还是觉得他好像有很多天不曾睡过觉了,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
她喊他,他问她怎么了。
她说麻烦他多照顾好风萍,字字句句都包含斟酌与叮咛。
她的一双眼睛是连日来难得的鲜亮,让颜东心底有隐约的不安。
“你这样说,是自己有了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糟蹋自己了,要死又死不掉的感觉真的疼死了。”
疼得她永远也不想再尝试了,她欠了颜东那么多,不如就听他的话,好好养身体才好。很多事情想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而从今以后她都要好好活着。
颜东看不出什么异样,就点点头:“你要好好吃药、修养,学着经常将自己放空,我给你安排了一些音乐和熏香,宁神用的。另外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