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逃跑的那个夜晚,我自己反思了自己。有的人心理成熟要比生理成熟来的晚,我属于那种心智早醒的一族。觉得有一天我们需要来一次心灵的交合,我不需要你完全理解我,我只需要你的不反感就够了。
亓克觉得自己的脸红了,他再一次领教了薛平的厉害,她的直率和用词都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滞后,一个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和爱情、婚姻经历的中年男人,居然在一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女人面前感到紧张,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禁锢了他的思维。传统观念?道德准则?还是在这浮躁的社会中对信念的最后坚守?亓克在心里问着自己。
我想我的悟性应该不差的,我现在已经开始理解你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干了半天我来请客吧,说想吃什么?亓克问。
薛平笑了:好吧。但愿你习惯我的实话实说。我带来了一些吃的,我们简单吃一点吧。
亓克从袋里掏着食品,笑着打趣:这么多?全是我爱吃的,你今天可赔本了。
薛平也开起了玩笑: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懂得何时取舍、何时进退,才是大赢家。
这顿饭他们吃得非常愉快,他们喝了一点红酒,聊着,吃着,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很晚。亓克和薛平说了自己不想捐献骨髓时惊扰太多的同事,薛平答应她会帮助他安排的。
临走,薛平问:害怕吗?
亓克回答:有点。但是比一开始好多了。
薛平眼睛很有内容地看着亓克,亓克明白如果他开口今夜她会留下来陪他,但是他不能开这个口,尽管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放松。
谢谢。亓克拍了薛平的肩,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感动。
需要我说话。薛平的声音温柔、体贴。
(bsp;亓克目送薛平走远,感慨万千。
原来男人与女人之间不牵扯爱情的时候这么容易相处,容易沟通,容易彼此相知。
苏北坐在漆黑的屋子里面,一颗接一颗地吸着烟。
烟灰缸是苏北去云南时在当地买的水晶制品,它的形状是一只丹顶鹤,一点也没有烟灰缸的拙笨和呆滞,苏北一眼就看上了它。她喜欢买那种似是而非的东西,那些一眼就让人看出用途的日用品对她从来就没有吸引力。而此刻,这只美丽精致的丹顶鹤,已经被苏北污染得脏兮兮的,连美丽的羽毛上都披挂着烟灰。
她已经很久不吸烟了,因为那明伦的健康,她害怕被动吸烟会影响那明伦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尽管,那明伦一再告诉她没有关系,苏北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吸过烟。不但如此,自从那明伦和她住在一起后,她从来就没在房间里吸过烟,尽管她的房间里有很先进的换风设施。
如今这一切都不需要了。
人去楼空。
他不会再回来了。
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第四部分第十章(4)
尽管她早就知道这是他们的结局。但是,在她的设想里带走他的只能是死亡,除此之外,苏北不知道还有什么力量能让他们分开?
苏北是早晨去s市临时成立的扫黄打非办公室为那明伦办理罚款手续时,听说那明伦出了车祸的。
吕建彰昨晚已经和负责人打了招呼,所有的处理手续的时间都填写了第二份文件到达之前的日期。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二十万罚款,七天拘留(因健康情况提前保释),没收营业执照。苏北交完了罚款,为那明伦的案子签完了最后一个名字,看着负责办理手续的人将所有的东西装进档案袋,小心地问了句:同志,还有事吗?
没事了。我再叮嘱你一句,这件事情领导交代再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本来,你来签字是不合适的,但是考虑到那明伦出了车祸,这个案子又得马上结案,所以才破了例。
您说什么?那明伦出了车祸?
是的,昨天夜里巡警发现的,听说连夜送了北京,你不知道?
搞错了吧?苏北刚想说昨晚她离开他时他还在床上,现在肯定还在家里等她,但是马上意识到不该说这话,她二话没说,迅速开车回家,昨夜她彻夜未归,他一定等急了。
苏北将车开进停车场的时候,就知道她不必回家了,回去也是人去楼空,那明伦的213不在停放的位置,说明一切都是真的了,他出了车祸。他为什么出了车祸?伤的如何?他还活着吗?
没有人告诉她。
苏北的头乱了,眼泪也管不住地往外流。
她打那明伦手机,是关机状态,她将电话打到他家里,家里无人接听,然后,她将电话打到了交警大队事故科,询问了那明伦的出事地点和伤势,还好,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她才松了一口气。
苏北开车来到了那明伦的出事地点,那里距枫风宾馆不到1000米,路旁那棵一人粗的树已经被撞得树皮开裂,歪倒在沟里,说明肇事者的车速很快而且不是故意为之也是在意识丧失的情况下才将树撞成了这样。
苏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只有一个抱着死的决心的人才会这么做的。
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肯定是看见了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家的,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枯坐了多久,无思无想,直到黑暗光临。
黑暗中,苏北站起身,朝卧室走去。她依然没有开灯,她觉得自己是一只只能在黑暗中行走的动物,她害怕光害怕亮,害怕在光亮中看见自己,看见所有她和那明伦之间发生的一切。
朦胧的夜色中,床上的被子依然是白天的形状,不同的是那明伦睡过的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