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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和一个物理系的小白脸走到一起。在我的固定思维模式里,理科班的学生都是头脑四通八达思维纵横交错的。我总是怀着一份景仰的心情看他们。他们沉着冷静理智诙谐。曾一度发誓,要找一个学理科的人做老公。他可以换灯泡核算家庭支出深谙营养之道,甚至可以修马桶。莲不客气地说,你在找超级保姆啊?赵本山得了。可当猫和那个小白脸一同出现的时候,我的美好愿望还是发生了雪崩。他有着一张光滑的略显平面的脸。躺着测量,鼻子和嘴巴在同一水平线上。说起话来,声音软得像雨后杉树底端吸附着的鼻涕虫,而且还语无伦次的。猫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解释,他太紧张了。我看是我们太紧张了。担心他临终前连自己的遗愿都表达不完整。
猫总是不断地告诫我们,挑老公的时候把眼睛放在额头上的女人才是睿智的。可这一次,猫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去做这件并不睿智的事情呢?有些不太明白的事情还是不去深究的好。
猫是一朵玫瑰,刺很长,把别人伤害了,自己仍然可以无所谓地亭亭玉立在那儿。我曾经问她为什么会和柏轩在一起。她眨巴着倦怠的眼睛,柏轩很爱我啊。她可以给我买两百块一条的围巾,可以在圣诞节的夜晚送我整打的香水百合,可以在冬天骑半个小时的摩托车仅仅是为了给我买正宗的重庆“九九”鸭脖子。这些,是男人们做不到的。卓雅,你不知道,女人是世界上最贪婪的动物,永远不会拒绝别人的爱。那个“别人”是男人是女人都无关紧要。我不再说一句话,我一旦愤怒的时候就说不出一句话。
猫换了个姿势重新跷起了二郎腿。告诉我,卓雅,你是不是爱上了柏轩?
你不要总以为别人和你一样来者不拒推一下就倒拉一下就跑。说完这些,我自己也惊呆了。我是为柏轩感到不平吗?抑或是如猫所说的那样……
那……那你到底还是离开柏轩了啊?我的声音已有些底气不足。
猫那美丽的脸上又调整出了一贯的笑容。傻丫头,柏轩毕竟是个女人,她不能给我全部。我突然觉得和猫在这里做不痛不痒的争吵很无聊。我们都不是为别人活的。每个人,永远是以自己为圆心,以别人为半径,都渴望弧线上站着的那些人能够死心塌地帮自己画一个完美无缺的圆。
杭爱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看那本破旧的《芥川龙之介小说集》,还在感叹六宫公主的命运。莲很累,已睡进深深的梦里。在她的熟睡里,应该不再有内疚不再有梦魇。莲,我真的希望你快乐。摁亮手机,已是午夜十二点,我压低声音愤怒地问杭爱有什么鸟事要在这时候打电话。我没有忘记今天是愚人节。问完之后我后悔了。因为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杭爱带着哭腔,卓雅,我被人打了。我第一次听见一个男人的哭声,那哭声痛楚而绝望。
杭爱,告诉我,是谁打了你,你现在在哪里?
在出租车上打杭爱的手机,一遍遍地问他在哪儿。他说我头很痛,不知道具体位置,大概在离肯德基不远的地方。sb,小命难保了还惦记着肯德基。莲坐在我身边睡眼蒙眬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我烦躁地说,出人命了。
本来不想叫莲。可猫和柳儿都没回来,我一个人出去,想想就不寒而栗。后来经历了很多之后,才知道害怕只是因为我不爱杭爱。真正爱上一个人,在他身处险境的时候,你会变得没有恐惧甚至不管不顾。
看到杭爱的时候,他蜷缩在一张广告牌下面。我跑上去,摇着杭爱的胳膊问杭爱你痛不痛。我已无暇追问是谁打了杭爱,重要的是急需送他去医院。
杭爱的眼镜跌落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碰一下就发出痛苦的呻吟。卓雅,那群人真他妈的心狠手辣,我的腿可能断了。
出租车司机说快送医院吧!杭爱说不,我不能动。我火了,那你就在这儿等死吧!
我们三个人抬起杭爱像抬起一件易碎的无价珍宝,小心轻放进后座。杭爱的头耷拉在我的肩膀上,突然发现衣服黏黏的,一股血腥味漫上来。借助微弱的灯光,我看见血无声无息地从他脸上淌下来。他眉头紧锁,脸色苍白。我轻轻抱住他,原来男人也会这么无助这么楚楚可怜。
市人民医院。一幢十六层的大厦安宁地伫立在夜色中。灯光从一扇扇四四方方的窗口流泻出来,不是看上去温馨的那种色调。对医院,我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它是苍白的。白的床单,白的被褥,白的墙壁。它以事不关己的眼神看我们呱呱落地。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白。多的,只是亲人悲伤的容颜和纷飞的眼泪。医院是无情的,面对人类的生老病死,它摆出一副任尔东风起,稳坐钓鱼台的姿态。医生的天职其实不是救死扶伤,而是希望人人受伤。那样的话他们这白衣白帽的一群便可以职称朝上涨财源滚滚来了。
4、你是怎样过的愚人节(3)
的哥帮我们把杭爱抬进医院放在一楼大厅的躺椅上就离开了。又是个善良的人。
医生,五官科几楼?
十六。值班护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头都没抬一下。
轮椅,有没有轮椅?我有些气急败坏。
去十六楼拿。小护士仍然是那副蔫茄子德行。
去他妈的,又是十六。我快步走进电梯,奔进五官科推出一张轮椅。
……
包扎。拍片子。划价。取药。安顿好杭爱,已是凌晨三点。愚人节的余温完全退去,几个小时前经历的一切恍如隔世,似乎只是别人与我开了个沉重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