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坐了过来,我道:“抱我一下。”
他愣住,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难得有这样浓重的疑问味道。
“抱一下很难么?”我脸红红,不知是情绪失控,还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我的声音不低,“你不抱我,我来抱你好了。”
话没说完,我已向他伸出了手臂,然而我的手臂未能如愿地攀上他的脖颈,他捉住了我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啊,他的样子,竟然有几分惊慌呢。
我的心情真是大好。原本只是一时冲动想被他拥抱,但,眼下,他声音里的紧张与慌乱更让我感兴趣。
我甜腻着声音:“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说我想要干什么?”一面说,一面向他逼近。他整个人飞身后退,身法之快胜过往常任何一次,尚未落地站稳,已气极败坏喝道:“岑未离!”
我笑了起来。扬风寨里所受的气今日一朝吐尽,心情好得难以形容。我慢慢走近他,我近一步,他便退一步,但他的身后是墙壁,很快便无路可退,“原来,靳初楼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我假惺惺地叹息着,就像一只猫耐性十足地逗弄着一只老鼠。只是,靳初楼不是老鼠。
他很快便让我明白这个道理。
一抹寒光“铮”然出鞘。一把剑亘在我俩之间。
“这不是一个姑娘家该做的事。”他的气息虽未平定,声音却已经如平时一般冷静了,“把衣服穿上。”
“唉,初楼兄,你真是太会煞风景了。”
好在我从善如流,回身披上了衣服。他当然已经在面壁。我低头系衣带,忽然想起:“不会从来没有女人这样对你吧?”
他不答,却问:“你有这样对别人吗?”
呃?我低头思索。他却忽然转过身来,道:“还用想?你,你常常如此?”
“不啊。我做什么事情你不派人跟啊?有没有你会不知道?”我无辜地看着他,“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会想调戏你啊,难道我看上你了?”
我虽然是随便说说,他那边却震了震,当然,靳老大的定力向来是很好的,震也只是一震而已,转眼他已经冷冷道:“多谢抬爱。”
“我要真看上了你,也不是坏事吧?”我颇有兴致地道,“你看,你一把年纪了,总是要成亲的。而我恰好是个女人,大家都挺熟的,在一起日子也比较好过……”话没说完,我猛然摇头,不对,不对,我在扬风寨和此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可真是一点也不好过啊!
好险。我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干笑道:“……算了,还是夕儿比较适合你……”
他瞧着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也不出声。我“咳”了一声:“打水去。”
他“生”于这世上,虽然只有七年,但想必这七年中,从没有听过这种吩咐。他明显愣了愣:“什么?”
“洗脸水。”我交代,“出了这院子往左转,那儿会有个亮着灯的地方,那是厨房。里头会有热水,肯定还有热粥,顺便给我带一碗来。”我懒洋洋地微笑,“小楼,这几天你要是肯听话,三天之内,我会为你解开身世之谜。”
他的眼睛,微微发亮:“三天?”
我知道,这是靳初楼永远无法抗拒的诱惑。
这是他唯一的弱点。
也是我俩之间唯一的牵连。
“没错,三天。”我笃定地看着他微笑,“你曾经说过,你相信我就是阅微阁所给的答案,那么,三天后,我会告诉你答案。”
《望星记》第五章命星(2010071512:5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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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命星
这是我人生当中的黄金时光。
靳初楼俯首贴耳,对我的任何言语,莫敢不从——除了要抱。
一旦我说“抱抱我吧”,或者“让我抱一下”,他立刻露出良家妇女被流氓调戏的神情。只不过良家妇女只是哭叫,他却会拔剑。
此剑一出,莫敢不从的人就换成我了。
但总得来说,这三天我过得意气风发,只觉人生的巅峰便是如此了。
每天天一亮,我便酣然入睡。不必担心宵小自窗外吹入迷烟,也不必担心春日花暖,蚁蚊爬上床帐,因为江湖第一剑客会在我屋里打坐——蚁蚊胆敢现身,只见寒光过处,寂然无声,连丝幔也不曾掠动。
我曾担心他坐得睡比较辛苦,邀请他一起睡,不过看在他又要去拔剑的份上,只说了一半就收住了。
然后当天黑下来,当星辰显现,我伸个懒腰,披衣起床。自有热水热粥送到面前。
吃毕早饭,便去兰台。
兰台是大晏藏书之所,管理这个地方是官叫做兰台大夫,是个四品官,设若白天见了我,少不得还要行礼。不过现下是晚上,只有一个当值的留在这里睡觉而已。
并没有打扰人家的清梦,我与靳初楼悄然潜入。
“来这里做什么?”他问。
“当然是看书。”我答。
他举着手里的油灯,目光在周围书架上扫了一圈:“这里也有小说抄本?”
我拿起一本书,闲闲在他肩上敲了一记:“莫要太小看我。”
我并不是只会看小说抄本的。
我对皇家秘闻同样很感兴趣。
夜已经很深,这个人世寂静无声,唯有大片的雪花轻轻飞落,压得枯枝发出轻轻地一声脆响。我一页页翻着书,手指冷了,就放在灯边暖一会儿。靠窗下的小桌子上,焙着红泥小炉,上面暖着酒。
我的酒量并不好,不过在这样冷的冬夜,确实是需要喝上两杯来暖身子的。
小桌上除了酒,还有一只小小椿箱,一箱四屉,放着几样吃食点心。到半夜饿了,我敲敲桌子,小厮靳初楼便会把东西送到我的桌上。
靳初楼便是坐在小桌边。如果我是他,这样干坐着一定会无聊至死。但他却没有半点不自在,他端然坐在椅上,间或倒一杯酒给我,或者倒一杯给自己,直至一个长夜的光阴从更漏间滑去,直至窗外泛出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