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我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静止不动的双手还握着他裤头的绳结,说出这种话真是自打嘴巴。
顺着他怀疑的目光,天香眼珠子跟着朝下转,发现指头正捉着让她百口莫辩妁铁证。
「这不能算坏事。」她还在狡赖,「我很早很早之前就决定遇到你的头一件事就是把你变成我的人。」就像她曾经想写的草莽大王,掳到良家妇女的头一夜就是对她伸出狼爪,将那种「占了妳的身子,妳就专属于我」的扭曲想法套用在他身上。
这种话,实在不该由一个年轻姑娘嘴里说出来,让他这个男人汗颜。
「如果我的身子可以留住你,我就用它留你。」
「还说妳没挑淫书看,都被教坏了。」他眼露无奈及苦笑。「若我只是想玩弄妳,就算占了妳的清白,我还是会走。」他分不出自己是在说着恫喝还是在告诫她。
天香弯了唇笑,「我一点也不意外你会说出这种话。我当然也懂这道理,可是呀,我在你身上下了注,而且我知道自己稳赢不输。」
她自信满满的光彩俏脸映入鹿玉堂眼帘,几乎要深深烙着,成为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美景。
她……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是因为她清清楚楚看穿了他的想法,挖透了他藏在心里深处的奢念,明白一旦他欺了她的身子,就不可能像现在走得决然?
他对她的感情原本就像断成截的莲藕,藕丝密密绵绵,每一丝都牵着对她的放心不下,每一缕都缠着对她的难以割舍。他已经远远想逃,身上却绑起数不尽的丝线。
「不信我的话就解开我的穴道,我证明给你看。」她在用激将法,可惜对沉稳的鹿玉堂毫无作用。
「我知道妳要怎么证明,想都别想。」鹿玉堂立刻拒绝。他不信任自己——不信任自己在她芬馥暖香的挑逗之下,还能再有自制力推开她。
「为什么?我的身子应该很销魂的!月下说我虽然人矮个头小,可是体态软柔娇媚,说胸是胸,要腰有腰,臀儿也不干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现在是怎么了?她在自我吹嘘,想将自己当商货,荐销给他吗?
「……跟着我,妳只会吃苦。我没有一个安定的人生,除了鹿玉楼和鹿玉倌之外,还有其他的人想杀我,我几乎是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这种生活,妳又何必想要凑一脚?」他不与她讨论她的身子到底吸不吸引人,只是娓娓同她说理,希望她能明白他不想她陪着受苦的苦心。
这半年来,旧主子已经不单单让弟妹追杀他,更有其他昔日同为护主杀手的旧识也领命取他首级。
「你可以跟着我回曲府,在曲爷的地头上,没人敢动你半根寒毛。」
「我与曲无漪没任何关系,他不见得乐于助我。」
「会的会的!曲爷虽然脸色难看了一点,但是心很软,我帮你求他,他会允的,好不好?」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到底还要把自己逼退到什么地步?!让我帮你分担肩上的担子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呀!」天香低叫,「你难得顺一次自己真正的心意又何妨?要是你真的不喜欢我、不屑让我为你担心、觉得我的付出只是累赘,你最好趁我现在被点了穴不能动,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否则等我解了穴,我绝对不放你走!你绝对走不掉的!你哪儿都别想去了!你听清楚了没?要走趁现在——」
她以为她这样说,他就真能狠心离开吗?
将她放在山洞里,径自走开,等她解了穴,是否又要令人胆战心惊地顺着粗藤爬上山壁?万一她失手,摔到崖底可是拼不回全尸……若是他抱着被点了穴的她回到崖上,掉头走人,谁又能担保无法动弹的她会不会被野狼叼去当早膳?如果仅是遇上四脚畜生也罢,顶多被拆撕入腹,要是遇上两脚禽兽——山贼野夫,面对俏生生的姑娘,会发生什么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鹿玉堂垂下眸,觉得左右为难。
顺一次自己真正的心意……吗?
让她一块分担肩上的提子……吗?
「……鹿玉楼应该对妳说过,我是个背叛者。我跪在祖先牌位前立誓以性命保护的老主子死了,我却仍然无耻的活着,妳应该以我为耻,而不是——」
而不是包容他、宽恕他、纵容他……
「虽然我很害怕你会因为老主子的死而跟着自杀,不过我认识的鹿玉堂不是那种苟且偷生的人,你留着你的命,定有你的理由。」
「我的理由,就是老主子最后留给我的命令。」他忍不住对她说了。
「什么意思?」
「老主子断气之前,给了我最后一项命令——他要我为自己活下去。」
言犹在耳,老主子断断续续的声音又在记忆中响起——「玉堂……你明白这些年来,我从不当你是个下人……你比我的亲生儿子、孙子更孝顺……你瞧,我的孙子都嫌我老而不死,想杀我夺权……那是我自己的骨血……身上流着我的血的人呀……枉费……枉费我一辈子辛苦……想让子子孙孙衣食无缺……我求的是什么?不是他们磕头感恩……只是想让他们……福福康康罢了……结果,我最疼爱的长孙远远不及你……他们盼我死,你却求我生……」
呕着鲜血的嘴,溢出幽幽低叹,每说一句话,涌出的朱红越多。
「主子……您别再开口……我背您去找大夫。」
他捂着老者的嘴,想藉以阻止血液自衰老身躯里窜出的速度。
「玉堂……我跳出来为你挡一刀一掌,是出自于一个爷爷对待孙子的无私亲情……你答应我,不许为这件事责怪你自己……」
不……他到老到死都不可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