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_樱花飞渡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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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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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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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将于樱花盛开的季节赴中国完婚的电波,越过太平洋辽阔的海天,分别到达鹭岛大学关含章的手上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晋安市某部团长关山复的手中。

关山复接到电报,不敢怠慢。根据组织规定,现役军人和军人的子女如有与外国缔结婚约的,必须如实地向上一级组织领导汇报情况,获得同意方可进行。他立即向师政治部领导作了汇报,并如实地汇报了关尹两家婚约的渊源由来。

师首长们如感受了一段人间的爱情悲喜剧,无不为悲喜剧中的人物所感动而唏嘘不已。他们充分理解这段历史的因缘,感叹关尹两家历史情谊和信义的厚重。经过领导们的慎重考虑,一致同意他们两家的这段美好姻缘,并希望能缔结一个民间版的中日友好婚约佳话。

政治部主任诙谐地说:老关啊!你这喜糖可就不能买那种水果糖啊、橄榄果啊什么的。应该买巧克力糖啊、日本饴糖啊,拿些好东西来孝敬孝敬我们这些馋嘴的哟。酒嘛,也别小气,别老是喝什么地瓜烧的,至少也要有汾酒啊四特啊,最好是来几瓶贵州茅台,这样才对得起咱们几十年摸爬滚打过来的战友之情份嘛。

关母严德馨捧着美芝子的电报,又惊又喜又惆怅。

她的眼角里盈满了泪水,喃喃地说:“终于有消息了!终于盼来了!美芝子贞儿就要来中国了!……好啊……多好啊!终于有结果了!……可是……可是这可苦了志耕这姑娘哟!……唉!这可怎么是好哟!……她可是不知道章儿还有这档子的事儿哟!我们怎么对她说才好哟!……老关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唉!”

严德馨心中如五味杂陈,已不知如何是好。

关山复亲切地安抚着妻子,让她坐下来,平静地对她说:“我从政治部主任的谈话中得知,我们关尹两家的婚事,得到中日友好协会的重视。说这是一件中日民间友好的大喜事,应当全力玉成此事。他们呢,将由组织出面找志耕姑娘谈话。说明我们两家指腹为婚的历史情缘,做好她的思想工作。并相信志耕这孩子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同志。”

严德馨听了后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但十分歉意地说:“哎哟,这怎么好烦扰组织出面呢?……是啊,组织能够出面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唉,志耕这孩子多好啊!如果没有这有这一档子事,她和章儿那是多好的一对啊!

唉!她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刚刚有了自己的幸福,就这么一下子又要遭受感情上的打击,对她是多么地不公平啊!……她至今都还不知道哟……唉!”

关山复宽慰她,提出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尽量不让这位善良的母亲有更多的不安。

他说,志耕这孩子,的确是一个让人疼爱让人钦佩的好姑娘。你就不必太自责了。一来我相信她能度过这个难关,因为她已经从各方面都成熟了。一个在困难险阻面前没有被击倒的人,她一定有能力迎接更大的挑战。

二来,我相信志耕这孩子能以她的善良和高尚情操,理智地面对这个情变。这场情变,不是因为章儿的轻浮,更不是章儿的见异思迁,嫌贫爱富。而是因为历史的缘故,因为父辈早有信诺的缘故。

历史是无法重复的,也是没有‘可能或假如’的。正应为是善良者面对善良人,所以才会有善意的隐瞒。隐瞒固然不是一件好事,但也决不是一件不可告人的阴险之事。它有时是无奈之举,有时是权宜之策,有时还可能是为了让对方能在这种善意的隐瞒中活得更愉快,更能彰显生命的意义。

你说我说的对不?

严德馨从来没有听到过自己的丈夫能从心里冒出这么多的大道理。她疑惑地望着自己丈夫的脸,怀疑他不是带兵打战冲锋陷阵的团长,而是与战士促膝谈心娓娓而谈春风化雨的政委,不!更像是大学讲台上高谈阔论政治思想的教授。

……

开春以后的鹭岛,已是到处都充满着升腾的景象。

尽管北国还是满世界的冰天雪地,冰封雪冻。可是在东南沿海的滨海之城鹭岛,却早已是莺歌燕舞,春意盎然。

碧波随着浓湿的春潮起伏跌宕,发出一阵阵的汹涌声,海鸥随波逐浪,欢声迭起。只要是有土的地,不论是肥沃的还是贫瘠,不论是人类开拓的熟地还是造物主遗留下的生土,这里四季的阳光,充沛的雨水都毫不吝啬地给予它们以慷慨的温暖和滋润,使这片土地到处充满着生命的奇迹。

鹭岛大学校园里,正是傍晚下课进行体育锻炼的时间,校园的操场上到处是矫健的身影。含章正和同学们一起,进行着一场年段的篮球友谊赛。

关含章接到电报,整个人顿时定格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志耕来到他的面前,喜盈盈甜蜜蜜地对他说:“含章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学校要求系里组织一个农村经济现状和城市国营企业经济现状的考察调研队伍,进行为期一个半月的调研考察。

系里决定由我带一支农村的调研队伍,并有老教授全程指导。地方由我定,我就定在咱们的花溪村,系里也满口同意。

你也和我们在一起。现在的任务是做好调研前的提纲准备。三天后出发。我打算……我打算……”志耕正兴致勃勃地对含章说事儿,这才发现含章根本没有听她说。只是一个人像木头桩子似的钉在那里丝纹未动,一脸都没有血色!

她吓坏了!用双臂搀扶他也不动!只见一片纸儿从他的手指缝里飞出。她赶忙顺着纸片儿飞舞的方向追去几步远,抓住纸片儿,一看,是一份电报。上面写着:“中国鹭岛市鹭岛大学经济系关含章君:我将于樱花盛开的时节,赴中国与您完婚。陪同前来的有母亲美芝子、外公河野卬唐、外婆藤井氏河野花子及弟妹一行。行前日子再电告。尹河野可贞子”。电文的最后,还特意留言一句:“含章哥哥,我好想见您。”

志耕脸色大变,一言不发。突然“哇”地一声大哭,凄厉之声破空而来。周围的同学们被此状况惊吓住了,忙着围上前,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

胡依柳从志耕的手上抽出电报一看,大叫:“哎呀!我的天哪!关含章这是怎么一回事呀!”林志耕冲出人群向海滩跑去。张火生、胡依柳、朱珊妹等同学怕出什么意外,赶紧追了上去。

不远处的关含章蹲跪在地上,双手挠抓着蓬头,仿佛世界末日来临。

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子就传遍全系。

校党委办和统战部同时接到上级的电话指示,全力做好林志耕同志的思想工作,顺利完成关含章和日本姑娘尹可贞子的指腹为婚的完婚大事,并由部队师政治部的一位周处长从晋安市赶来做工作。

他们也同时得到关含章和林志耕因得此消息后,精神几乎崩溃的报告。校方不敢怠慢,只恨这消息咋地就来的这么快,连个商议如何做思想工作的时间都没有,一下子就要进入扮演阴阳脸唱棒打鸳鸯戏的角色,于心实在是老大不情愿的。

他们即刻分了工,由校党委副书记方正和部队的周处长带着校统战部的钱副部长和系党委书记杨克用、校妇联主任黄虹迅速赶到林志耕的宿舍;由校统战部的丁部长和校党委办的郑主任以及经济系的徐主任一同找关含章。

林志耕已被学生会主席张火生和胡依柳等同学从海滩连哄带骗地拽着带回到宿舍,安顿她躺下。志耕躺在上层木床上,目光呆滞,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只是泪水无情地从眼里夺眶而出,流湿了衣领,沾湿了床褥。同学们递毛巾的递毛巾,倒水的倒水,忙得心神意乱。

朱珊妹接过杯子,忙不迭地用嘴吹凉,一边忿忿地骂道:“这个忘恩负义的关含章,说的比唱得还好听,却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这里说绝不谈恋爱,没想到那边的小日本,还冒出个什么可贞子要来中国和他完婚。真是现代版的陈世美……天当诛之,天当诛之啊!

胡依柳倒竖柳眉,怒嗔道:“这样的货色还配是个共产党员呢!……还有颜面大谈什么马克思主义哟!……我们决不能轻饶了这个色棍骚包!……同学们,明天我们就召开全系的,不!是全校的声讨大会,声讨批斗这个新生资产阶级分子,!……把他开除出党,开除出无产阶级的大学!……”

大伙儿正在义愤填膺地议论着时,校党委的领导一帮子人在指导员的引领下推门进来。

同学们见到这么多的领导来看望林志耕,心想,了不得了,这下事情可闹大了。关含章这下子可就全玩完了,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胡依柳赶忙站起来,要想向校领导求情,不要开除关含章。

只见方正副书记笑了笑,示意胡依柳坐下。对大伙儿说:“我们已经在门外听到同学们气愤的议论了。你们具有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和觉悟,这是好事儿嘛。不过,你们可是误会了你们的好同学关含章同志。……这样吧,具体的情况,等以后我们会专门找个时间,向大家介绍关含章同志,这里面有一个曲折的充满悲欢离合感人的故事啊。

今天……今天我和几位领导,要想单独找林志耕同志谈话,好吗?学校的领导你们都认识了。这位是解放军驻晋安市某部师政治部的周处长。”

同学们这才发现,前来的领导身后还有一位解放军军官。学校来的领导竟然都是一色的统战部的头头。好家伙!这里头有戏吔。——同学们连忙退出房间。

只见周处长对方正副书记说:“林志耕同志在学生宿舍里,既不方便我们的谈话,也会影响其他同学的作息时间。能否把她安排到学校的招待所里去住,那里有服务员照顾,环境也宽松清静,也不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和生活。”

大家觉得此意甚好。妇联的黄主任黄大姐亲切地对林志耕说:“好姑娘,今天来了这么多的领导,是找你谈话的。我们知道,你的心里很痛苦。但有一些事情,我们应当对你说清楚。你就和我们一起到学校的招待所去住几天,大姐我陪着你,好吗?”

志耕一言不发,依然是一副失神的状态,听了大姐的话,更是热泪长流。

黄大姐眼眶都红了。她早已听说了关含章和林志耕在农村插队时的坚贞爱情,和她的身世的艰辛苦悲。

她对志耕说:“好姑娘,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大姐知道你心里苦啊!……”说着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解放军周处长凑上前庄重地对林志耕说:“林志耕同志,你是一位很优秀的共产党员。今天我是代表我们省军区部队政治部和统战部找您谈话的。这对您来说是一份信任,也是一份寄托。现在请您听从组织的安排,到招待所去住。在那里,您将会听到一个比起您的身世还要壮烈还要悲苦还要凄美的真实的故事。听了这个故亊,我想,您的心灵一定会有一个更大的洗礼和升华的。”

林志耕毕竟是一位持重而不矜持的姑娘,尽管心里充满了楚痛,见到这么多的领导登门来探望和谈话,知道事体兹大,只得忧忧随行而往。

关含章也早已被学校统战部的丁部长和党委办的郑主任请到办公室长谈去了。

学校的食堂、寝室乃至图书馆和教室里,到处都是二人成对交头接耳,三五成群四六扎堆地谈论着此事。这件事被人们谈论得绘声绘色滋滋有味。

有的说关含章和日本女孩子的婚事,是原日本的首相田中角荣一手撮合的。有的说,不对。其实是在文革初期,关含章一家为了保护尹慕白一家人,而冒认说是儿女亲家,使尹家在文革中少受折磨,结果就假戏真做了。

有的说,这也不对。其实这个故事更炫乎呢。是说日本的女孩子当年出国,是关含章的父亲关山复利用自己在边防部队的职便,悄悄地帮助她们偷渡出国的。为了感谢关家的恩德,尹家就把貌美的长女叫可贞子的姑娘许配给了关含章。什么和田中角荣的盟兄盟弟的关系,那是为了吓唬别人而编造的故事罢了。

人的舌头是软的,嘴是圆的,怎么说的话题都有,这是人类永恒的矛盾纠纷的渊源之一。反正吹牛不上税,嚼舌不烂嘴。臆想的、推理的、听说的、眼见得……各种说法漫天飞来飞去,不亦乐乎,一时成了校园天字号的奇谈。

管你外头说得天花乱坠,部队统战部的周处长则以组织的身份,以一个知情人的身份,向林志耕一一讲述着一个五十年代发生在晋安市的感人故事。

故事当事人的命运,一头连着台湾爱国志士的一腔报国之情,一头连着日本九州岛上一位一生致力于日中友好事业的政治人物以及他的女儿,如何义无反顾地嫁给这位台湾的爱国志士,并追随他来到伟大的祖国投身于火热的社会主义建设的爱情篇章。

这位爱国志士本来就与关含章的父亲关山复是晋安市英华商专的同学。两人志同道合一起走上革命道路。一个参加了游击队组织,从事英勇的地下武装斗争,最后在解放战争中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战斗序列,从游击队的中队长进步到现役团长;一位回到故土台湾参加英勇的“二二八起义”事业。起义不幸失败,大批的革命志士遭受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镇压。他得幸逃脱。碾转东渡日本的九州岛,在故事的另一位主人翁河野卬唐家中避难。期间与主人的女儿美芝子产生了爱情并结了婚。

尹慕白千方百计地了解苦难的中国的消息,终于从日本的报纸上知道了今天的祖国已经是人民当家作主,正在进行着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于是他毅然地决定回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这位爱国志士,也就是尹慕白先生,碾辗从日本取道香港回到晋安市,和关家共做邻居,又指腹为婚。

文革开始后,这位爱国志士受到红卫兵造反派非人的政治迫害,被批斗致死。他的夫人美芝子一边忍受着非人的政治折磨和批斗,一边含辛茹苦地带着三个儿女艰难度日。

一九七二年,尹慕白的夫人美芝子女士得知他父亲的八拜之交——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到中国进行国事访问,于是,她想方设法冲破困阻,来到北京见到了田中首相,才得以全家人迁居日本。……

林志耕静静地听着这段与她的经历相同命运的凄惨故事,心灵随着周处长深沉地讲述而震撼着。

周处长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文化大革命是一场触及人们灵魂的劫难。很不幸的是,您的家庭和尹家的命运似乎是注定要经历这场政治的劫难,不可避免地要接受这场革命所带给你们的苦难的洗礼。

尹慕白先生在这场浩劫中的所作所为是经得起历史的检验的,他不愧是一位热爱社会主义祖国,热爱这个国家的一位爱国志士。

当红卫兵造反派要他承认他是国民党、日本帝主义派来中国的特务时,他竟是这样地回答他们的。

他说:‘亲爱的红卫兵革命小将们,我和你们一样,十分地痛恨国民党反动派,同样地憎恨日本帝国主义。我尽管在接受你们的批斗,但我的心里很高兴呀。我高兴的是,中国不会再灭亡了,不会再遭受列强的欺侮了。因为你们这一代已经有了爱国的觉悟,有了同仇敌忾的情感。所以,我哪怕是被你们批斗死了,我都毫无悔怨,我只有感到欣慰!

至于说我是国民党反动派和日本帝国主义的特务和走狗。你们可以了解一下,我的祖父因为反抗日本侵略者对台湾的侵略和压迫,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我的父亲是参加‘二二八起义’失败后,被国民党反动派给枪毙了的。面对这些灭祖杀父的仇人,我能是特务和走狗吗?!’

那个时候,造反派已经是利令智昏,不问青红皂白。认定尹慕白先生就是特务和走狗。因为他是从台湾和日本来的,是娶了日本的女人做妻子的。所以,尹慕白先生终难逃脱被批斗致死的悲惨命运。”

周处长喝了一口茶,顿了顿继续说着这个感人的故事。

“当尹慕白和他的夫人美芝子女士,不仅要遭受精神上的摧残,在肉体上更要遭受非人的折磨时,小小年纪的关含章就表现出过人的胆量和机智。

每当尹慕白和他的夫人的脖子上,被细铁丝垂挂着几斤重的木牌接受批斗时,关含章他总是机智地跳到台上,做出批斗的姿态,把他们夫妇按下脑袋,使木牌触地而免受脖子被铁丝勒伤。他总是偷偷地地把尹慕白夫妇的三个年幼的孩子,安顿在部队的农场里,免受侵害。

关山复,我们部队的团长,他曾经是我的连长。我也曾到过他的家里做过客。那时,关尹两家的关系非常融洽。关含章与这位日本姑娘,不!准确地说,是中国的小姑娘可贞子,从小就是一对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得好伙伴,二人几乎形影不离。

当河野美芝子带着三个幼小的孩子东渡日本后,尹慕白的夫人美芝子女士留下了父亲河野卬唐先生与原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先生,结为异姓兄弟的一片玉马作为关林两家的婚约信物。声言在可贞子届满二十五岁至迟在二十六岁时,一定会到中国来完婚……。林志耕同志,请您看一下这片玉马信物的相片……。”

周处长从公文包里取出三张玉马照片,递给林志耕。志耕细细地看着照片上的信物,其中一张的背面,用古篆体镂刻着的日本片假字清晰可见:“河野田中结盟”。志耕捧在手里看着……,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周处长对志耕说:“遇憾的是,关含章同志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关尹两家有‘指腹为婚’之约。始终只是把可贞子当作自己的异姓妹妹来关爱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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