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晚上，夜深人寂。秋香睡了。徐善和李易在小客厅里吹着冷冷的旧空调，自己掌勺做了几道可口的新鲜小菜，就一瓶接一瓶地喝啤酒。这两个学友，在大学的时候就是很好的酒友，虽然那时不像现在这么豪华，吹空调，吃炒菜，那时只是一包花生，两瓶珠啤，可是照样喝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中年英雄
序
小说是个累人的活物
文/千夫长
这本小说我写得很累。
2003年1月《红马》出版时就已预告，计划当年8月出版，但是我却写到现在，今年的8月才出版。
想写这本书时我挺狂妄，想用春秋笔法为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广州写一部发展简史。每天坐在电脑前，我虔诚地净手焚香，但是，西汉那个写《史记》的司马迁苍老的灵魂就是不附我体，我揣度那苦灵魂早已转世投胎。任凭写作背景海阔天空，在我电脑屏幕上晃动表演的，始终是和我一起打拼伴随广州共同成长的那群朋友，这让我的写作变成一种宿命，我要为那群由青年长成中年的朋友树碑立传。城市像被子一样成为我的小说背景，我要展示的是被窝里的人。
我和胡野秋在《人马情未了》的对话中说过，不要把我误解成只写蒙古草原的作家，《中年英雄》和我的草原之间连一片草扬的猫步横行天下作了一个广告而已。
这是我在我的报纸专栏《羊城晚报》里写的一个寓言故事，叫《猫步天下》。今天就给诸位读者推出一个会走猫步的模特。让诸位读者开开眼界，看看没有灵魂的美女的生活细节。
广州红酒市场上的风云人物李易桃花运盛开，就找了一个模特女朋友。李易现在社会上都统一叫他李总，只有我这写书人不分尊贱，还是直呼他李易。李易的女朋友叫杜鹃花。杜鹃花来自西北的陕西，说话一口强劲的男人腔调。李易是在夜总会看上了在t字舞台上表演的杜鹃花，那天表演结束，根据李易的示意，老板把杜鹃花叫到了包房。李易几乎有点一见钟情。在李易带她宵完夜去中国大酒店开房的路上，浪漫的李易很想给杜鹃花改个名字，李易想管杜鹃花叫喜儿。因为杜鹃花扎了一条很朴素的又黑又粗的大辫子。李易当时边开车，边幸福地遐想，杜鹃花的气质味道多么像自己当年的偶像《白毛女》里的喜儿呀，杜鹃花的名字有点土气，我就给她改个名字叫喜儿吧。现在先不告诉她，等回到房间给她个惊喜。
在夜总会里，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搞定这个模特的李易，却开始了不断地修改自己的主意。他对杜鹃花一请就到了他们的包房感到有点失望，他想，她怎么这么不矜持呢，拿拿架子，让我多请几次，我也好有一点成就感，不容易得来的才值得珍视。接着，他说请她一个人去宵夜，她连推迟一下都没有，就感到很荣幸地答应了，李易又失望了一次，他想这个女人头脑太简单了，这么容易跟人出去，背景肯定很复杂。当宵完夜，李易得寸进尺提出一起和她去酒店开房，我们的模特杜鹃花只说了一句话，听你的，这句话简直让李易绝望，不会吧，这个女人这么容易和男人上床？
但是李易还是往好的方向去想这件事，可能这个杜鹃花也和自己一样，属于一见钟情。
上了床，李易发现杜鹃花皮肤粗糙、黑瘦，膝腕部的骨头坚硬，向外凸出。做爱还没正式开始，她就职业性地开始了夸张的号叫。嘴、鼻、眼在抽搐的面孔上变成了几个黑洞，扭曲着就往骷髅方向发展。这种身体的女人在古代是没有好下场的，古代的女人价值几乎就是床上用品，男人抱在怀里，总是会恐怖地想到酣睡在坟墓里的骷髅。现在的模特时代扩大了女人的价值范围，灯光照耀，表演在t字台上，时尚给她们的定义是骨感美。
当天晚上，他也决定不给她改名字叫喜儿了。他改变了一切主意，同时也打定了新的主意。
其实杜鹃花也不容易，她们这种在夜总会表演的模特，大家都叫她们野模，也就是说不是正规模特。正规模特不在夜总会表演。她们这个野模队里，有从正规队里退下来的老模特，有从西北，据说主要是陕西和新疆来的身材高挑的乡下女孩子，广州有一段时间有很多这样的女孩子，不知道是哪个人贩子贩来的。杜鹃花是在正规模特队出来的，所以气质像喜儿。她们这群野模其实眼下正面临着一个关键的抉择，或者找个男人留在广州，或者回西北乡下。干野模养活不了自己，更不用说再去顾家里那一大帮农村的穷苦亲人。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广州的夜生活里，出现了一道高女人和她的矮男人的奇特景观。野模们大多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当地的老板。广州出不了高挑的模特美女，但是盛产矮小的男老板。
《中年英雄》第2章（2）
李易不矮，一米七五，杜鹃花个高，一米八一。他们站在一起，还是高女人和矮男人。
李易那晚让杜鹃花走了。
《中年英雄》第3章（1）
杜鹃花没有一走了之。几天后，一个巴特尔的出现，又成全了他们。
还是在恺撒夜总会里。李易和徐善等几个朋友，正在唱歌喝酒。夜总会的老总领了一个满脸胡子，剃着板寸脑袋像个足球，身板结实得像个板凳的家伙进来了。夜总会的老板说，这是蒙古酒王，叫巴特尔，是蒙古酒〃成吉思汗〃的老板。他又介绍李易说，这是广州酒王，美国〃仙爱〃红酒的老板，你们俩一个红酒王，一个白酒王，你们两大高人今天相遇，斗一场酒给小弟开开眼界吧。
这个家伙，把战争一挑，就哇啦哇啦地假装讲对讲机，狡猾地溜掉了。
巴特尔旁若无人地从茶几上拿起他们还没有喝完的半扎红酒，张着嘴就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灌完朗声大笑说，这是饮料，你们喝这个东西太不像男人，来喝我的。他把空扎杯子放到茶几上，身后上来两个穿蒙古袍子的蒙古小姐，打开两瓶成吉思汗蒙古白酒，巴特尔就把两瓶白酒倒进了扎杯里。然后倒满两杯白酒，对李易说，来，广州酒王，咱俩连干三个。我这是冰镇白酒，口感好。
李易气盛，端起杯来，就和巴特尔干了进去。徐善在旁边目测，估计这个啤酒杯子里的白酒至少有三两。李易喝完，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黑，腿一软，就要摔倒。
巴特尔气定神闲地说，你这个广州的红酒王怎么像个软蛋的公羊，要有点英雄气概，来，把这两杯干完再倒下。
李易倒在沙发上起不来了，周围人沉寂无声。这时表演完的杜鹃花进来了。她看到巴特尔张狂地把李易灌倒了，又在那里叫号，她冲到巴特尔面前说，巴特尔，我和你干三杯。
巴特尔见到杜鹃花，马上沉下脸子，不高兴地说：去去，这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跟着瞎起哄。
杜鹃花说：不要看不起女人，咱们比的是酒。
杜鹃花端起杯子就干进了一杯，冲巴特尔杯底冲下一亮，巴特尔也跟着干进了一杯。
接着，杜鹃花又干进了两杯。
巴特尔跟进了一杯。
杜鹃花说还有一杯。
巴特尔说，我已经喝了三杯。
杜鹃花说：先和李总喝的一杯不算。
巴特尔端起杯干进了第四杯。这时气定神闲的是杜鹃花了。巴特尔有些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他回头说：这个女人是个好骒马。
躺在沙发上的李易，其实没有醉，他只是用这个战略不想和巴特尔斗下去，他斗不过。用那个音乐名人陈洁明赞美邓建国的话说：因为躺着牛b，所以就不怕被打倒。很幸运，杀出个杜鹃花来，整个场面，他都清醒地尽收眼底。
当天晚上，杜鹃花就正式成了李易的女朋友。
李易有了女朋友，徐善高兴，徐善高兴是因为李易是他的朋友，李易曾经是他老婆的男朋友，李易离开徐善家和女朋友住，让他安心，尤其是这个女朋友酒量深不可测，和做酒的李易在一起真是珠联璧合。
李易有了女朋友，秋香不高兴，秋香表面上很高兴从前的男朋友终于有了新的女朋友，但是内心里就是不高兴，她不高兴从前的男朋友又找了女朋友。
现在的李易牛b，在酒江湖上，李易的诨号是红酒王。很多北方人，都错误地认为广州人不喝酒，或者喝酒不行，其实广州是喝酒的大市，他们喝白酒不行，但是喝红酒，喝洋酒，喝啤酒，喝米酒，哪个城市都不行，当蒙古酒王在我们的故事里出现的时候，那个巴特尔遇上的天下喝白酒的第一对手竟然是在广州，对手是一个女人。真是让天下人大跌眼镜。
杜鹃花成了李易的女朋友，尽管名字没有被改成喜儿，但是，她也不做野模了。她把认识的当野模的姐妹们拉到了李易的仙爱公司，组成了一个高档次（我是指个头）的促销队伍，在夜总会里，常常和巴特尔的成吉思汗歌舞促销团冲突。
李易，这个1986年中山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在1994年终于在广州的市面上成了人物。
某一天，在中国大酒店李易李总请徐善许副处长喝酒。当然这种请是我有意强调，其实他俩哪天不在一起喝酒。
李易说：徐处，我做酒成功了，是你主宰了一次我的命运。
徐善：李总，不要总把这个事情挂在嘴上，是你自己主宰了自己的命运，酒是你自己做成功的。
李易说：徐处，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要主宰你一次，我要你辞职和我一起来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