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然叩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平静的跪在清冷的大殿上,老康头波澜不惊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起来吧!”
我规规矩矩的谢恩起身,自从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境况,我想我真的是太天真,他是一个长辈,但前提是他更是一个帝王,我想这样的认知于我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他不说话,我也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提,空旷的大殿只剩下空气流动,良久,老康头才开口:“听王太医说,你的腿落下毛病了。”不是疑问,是陈述。
我一愣,没想到他开口竟说的是这个,忙恭敬回道:“回皇上的话,不碍事!”确实,我的腿落下了一到阴雨天便会如针扎般疼痛的毛病,从骨缝里冒着飕飕冷风,而且不能久站,若站得久了便会疼痛难忍,甚至会神经质的颤抖......
还有不止这些,可是,我不能说亦不想说......
“唉......你在怨朕吗?”老康头微微叹了口气,竟有了些平常百姓的无奈,我不敢再次,惶恐的跪下:“风然不敢!”
“不敢?那便是有了!”老康头见我一开始便中规中矩的请安回话,也有些动气。
我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被老康头挥手制止,“现在连你面对朕时也如此战战兢兢,陪着小心,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了,朕不知该庆幸还是失落。朕知道你怨朕罚你,怨朕不念及旧情,可朕没想大你居然胆大到公然违抗圣旨!”
我心中惨笑,我倒也想继续放纵下去,可是,我怕,我怕哪一日您一个不顺心,我要承受得便不再是罚跪而是剐刑!
“皇上,都是风然的错!风然辜负了您的一片苦心!”
“从小到大,朕的这个儿子从未求过什么,除了为他额娘求了一个婢女,便是你了!那个时候他才刚刚苏醒,见了朕第一件事便是跪下求朕将你赐给他做嫡福晋,朕当时不解,他就将你和他认识以来的桩桩件件都给朕一一说来,难得他还记得那些琐碎小事,从他的言语中朕也能看出你们是两情相悦,为何你执意要抗旨拒婚?”老康头不听我的解释,继续问道。
回想起认识胤以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宝贵的回忆,即便,那些回忆更多的时候只会让我痛,痛彻心扉......
我苦笑:“是风然没有这个福分!”
“福分?福分都是自己争取的!别拿那些废话来搪塞朕,说实话!”
说实话?怎么说,难道对您说,日后您亲自挑选的这个儿媳妇会成为流传千古的妒妇,而且还得到您一句金口玉言:“胤素受制于妻……任其嫉妒行恶,是以胤迄今未生子”,她让你最最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的儿子背负“惧内”的骂名,因为她的善妒,致使您的儿子一生只有一子一女,继而也因子嗣单薄而成为你剥夺他继承大统的权利。我能说吗?能吗?
“皇上,风然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好一个无话可说!看来,你今儿个算是要死扛到底了,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八阿哥,对他动过心吗?”老康头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威严,让我避无可避,但一想到那日后的结局,浑身一激灵,咬咬牙,冷声道:“是!风然从未喜欢过八阿哥,从未对他动过心!”
“好!我看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朕说出来吗?若朕了解不差,那日在杭州遇险时,是你先用身体为八阿哥挡那一刀的,也是你夜以继日,不吃不喝照顾他的,更是你用身体为他取暖的,一口一口亲自为他吃药喝粥的,还有那个罪魁祸首,想必他在生命的尽头,最大的愿望便是谁能给他一刀吧!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遇上你,伤了八阿哥!说了这些,你还有何可说,不要跟朕说你是为了报恩,这话朕不会信的!”老康头见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出来。
我心下一惊,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既羞愤又难堪,他既已知道,又为何要逼我说出那样的话?!
老康头踱步走到我身边,我跪在那里垂目不语,心里想着怎样周旋。
“难道,你是觉得以八阿哥的身份配不上你?”老康头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我甚至来不及想便脱口而出:“不是!绝对不是!八阿哥那样尊贵优秀的人儿,怎是我等可亵渎的,是风然配不上他!”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罪名,更不能让老康头有这种想法,连想都不能想!
“哈哈......配不配得上由不得你说,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回去好好准备待嫁吧!”老康头甩手不再看我,转身走向龙椅大座。
“等一下,皇上!”我不要命的大喊,只想最后博一次。
老康头转身,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但我依旧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锐利。
“皇上,风然知道无法改变您的想法,风然只是想和您说,风然这个人,优点没有,缺点一大堆,好吃懒做,心胸狭窄,毫无大志,字写得超烂,琴棋书画一样不通,脾气还臭得要命,偶尔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
而您的儿子八阿哥,他温文尔雅中不失稳重谨慎,才华横溢中更添平易近人,至情至性,去年您偶感风寒,他连夜进宫只是担心您的病情,却由于已下了匙,只得被挡在午门外,听说您已经休息,不忍打扰您,只好等在城外,腊月的北京城刚刚下了场大雪,冻得人从骨子里发寒,可谁劝了也不听,愣是苦守了一夜,直到上朝的时候看到您一切安好,才稍稍安心,苦苦撑了早朝刚下朝出了大殿便昏了过去,整整高烧了三天,人都糊涂了。病好了,人整整瘦了两圈!皇上,您觉得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在一起合适吗?”
老康头听了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欣慰,沉默良久,我也跟着低头不语,总感觉人在半空中飘飘忽忽,有点七上八下不踏实的感觉,心里既希望他能解除婚约,却又盼望着能与他厮守终生。
良久,老康头低沉的声音才传来:“然丫头,朕问你,你口口声声说你不爱他,不愿嫁他,那么为何对他的事却件件留心在意呢?当初又为何义无返顾的去为他挡那一刀呢?”
我怔然,为什么?我真的没想过那么多,只是在那一瞬,身体的本能让我为他挡下那一刀,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都不能眼睁睁的让他受到伤害,绝对不能!于是,如实回答道:“回皇上的话,那是出于一种本能!”
“本能?呵呵......若真的是本能,那么,朕再问你,若朕和八阿哥同时遇刺,你的本能会救谁?”
我哭笑不得,觉得今天的老康头特别幼稚:“皇上,风然劝您还是不要问这个问题了!”
“为何?”老康头对我这个回答饶有兴趣,挑眉问道。
我咧嘴笑了笑:“否则,您会很受伤!”
老康头一愣,继而大笑出声:“好!好一个‘您会很受伤’!哈哈......这才是朕那个鬼灵精怪的然丫头,去吧!回去好好准备做朕的儿媳妇吧!”
我也笑了笑,知道多说无意,便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老康头:“皇上,如果当初我没有使用那个约定,今天还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老康头微微一愕,复又悠然一笑:“朕要谢谢那个女子!”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是该好好谢谢呢!”
然后摇摇头,出了乾清宫,在出大门时,隐约听到老康头的声音:“胤,你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