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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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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想法简直自己都没法拒绝。反而显得我们这个年龄的贫乏。我突然之间觉得我在追求一种跨越时间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原本是不属于我的。可是我没办法。”

她说着又一轱辘爬到你的身上,亲你,抱着你在床上来回翻滚。亲热过后,她松开你,沉默了片刻,说:

“昨晚我跟红霞说了好多。她也确实可怜,像我们这样彼此需要的情感她一次也没有过。也许别人会有满足,但她只是受罪。”

“红霞就没有个正儿八经的男朋友?”

“在学校那阵,追她的男孩多得是。后来她这样子,人家还不都躲得远远的。”

“她应该换个环境,好好安排一下自己的生活。”

“我也这么想呢。她在长宁待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不过,我总觉得红霞跟其他落入这个行当的女孩子还不一样,她的思想仍然清醒着,灵魂也没有跟着一起堕落,她当时只是出于无奈。”叶青说着趴在床上,用手支着头,“哎,你们男人是不是都那样子,只要能沾上女人的光,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自己都能快乐,那不成动物了吗?”

“我也搞不懂。”

“就说你们市里文明办那个姓孙的吧,离过婚找了一个年轻媳妇还不够,还要在外面包人。我昨晚跟红霞在家里看电视,在晚间重播的长宁新闻里还看到那姓孙的了,是红霞指给我看的。天哪,那副尊容岂止是让人吃中药,简直比吃农药还难受吧。”

你呵呵地笑了,说:

“都怪你,成天在我跟前提那个姓孙的。真好像嘴里有毒一样,这下好,把我也弄到文明办去当副主任,他成我的顶头上司了。”

“真的?”

“那还有假?”

她突然在床上笑得滚来滚去。

“还说我嘴里有毒,咋不说我们姐妹俩也像宿命似的一前一后入了你们的圈套。不过,你去了可别包人噢!”她笑了一会儿说。

“我包你。”

“包我还没吃过你一顿饭呢!倒是我每次要给你管饭。哎,那单位是干啥的?”

“精神文明呗!”

“到那儿就不忙了吧?”

“不忙。”

“才好呢。”她说完又咯咯地笑起来,“对了,咱们也该物质文明了。我又带回来好多东西。我先去冲个澡就给咱弄饭。你随后也去冲个澡,等你冲完,我的饭就弄好了。”

“我要跟你一块儿冲澡。”

她已经翻身站到地上,像大人哄小孩一样又俯身亲了你一下,说:“你像个孩子,坏孩子。”

她的那一块地方就贴在你头跟前。你就是这时候注意到了当初起着水波纹一样的这一片草地已变成了一丛竖立的剑叶兰,昂扬欢腾,之后,再也没有恢复如初。你后来老是回忆起这种微妙的变化,作为生命特征的一部分,它和时间,和在时间中前行的整个生命进程,同样具有某种不可逆转性。

她循着你的目光也往她那里看了一眼,故意用很夸张的动作两手一捂:“不许偷看。”

“我要跟你一块儿洗澡。”你又说。

“人家不好意思嘛。”她说着又做了个捂脸的动作。

“好吧,你先去冲吧!”

她飞了一个调皮的眼波去了。你在思量她说的“不好意思”的话,激情过后,她确实会的。她毕竟还是才开始。而且你自信,你给她的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沉浮》十七(4)

从叶青那里出来已是下午三点。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过一场雨又停了下来,水泥路面成了湿漉漉的青灰色,有一股淡淡的泥腥味儿。街上行人稀稀拉拉,汽车也不拥挤,凉风一阵阵吹过,让人感到惬意。陆天翔第一次感到长宁其实也有它的好处,作为一个过日子的地方要说也蛮舒心,远不像大都市那样人拥车堵、喧嚣烦人。

陆天翔三点半准时到了文明办。组织部通知要在这里宣布他的任职。他找到孙主任的办公室,孙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报,忙站起来和他握手:

“你好你好。快坐快坐。”

“孙主任还忙着呢?”陆天翔说。手上身上心里都还全是叶青给予的那种美好的感觉。被孙主任那肥短、绵软的肉手握住的手,突然有一种被强奸般的不舒服。

“不忙不忙,就等你呢。”孙晋廷仍握着陆天翔的手,用另一只手拍拍陆天翔的肩膀,“你这一来就好了,文明办又多了一份有生力量。我已经老了。”

“孙主任正年富力强啊!”

“哪里哪里,没法跟你们年轻人比了。快坐下。”他牵着陆天翔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显得很亲热的样子。陆天翔觉得,老孙多年搞行政,这一套表面功夫还是挺油的。老孙又说:

“还没给你泡茶呢。”说着就又站起来。

“我自己来吧。”陆天翔说着也要站起来。

“你坐你坐。”孙主任摁住陆天翔的肩膀,猫腰从沙发前的茶几下拿出一个纸杯,打开茶几上的茶叶筒,用手指从里面捏出一撮茶叶,倒上了水。

陆天翔近距离地看着孙主任的动作,他的手指又粗又短,指甲盖不到半厘米长,扁扁的,是个月牙刀的形状。天尽管热了,他仍然穿着一件灰西服,脖颈后面的衣服被顶起了一个包,一弯腰显得更明显。长宁北部山区,由于长年吃窖存的雨水,有不少人是这样的身材。陆天翔还不清楚孙主任是哪个县里的人,但估计也是北部山区出来的。党政单位里像孙主任这样的人其实是不可小觑的。他们有许多暗财,却把自己装得很穷酸,见了人又摆出一副谦和的样子,相貌上也往往不被人注意,没人设防,这样的人其实比端庄体面的人更厉害,更难对付。陆天翔突然想到,幸亏自己还事先掌握了一点底细,不然,要是把这老孙当平庸之辈,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喝水吧。”孙主任端着他的茶杯坐到沙发上,咕噜咕噜地喝着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肚子挺得老大。陆天翔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恶毒而又滑稽的想法,觉得这“老孙”倒不如称“老猪”更合适。

“好,好。”陆天翔赶紧收回目光,克制住对孙主任捏茶叶的手所产生的恶心,浅浅地呷了一口茶。

“文明办现在加上我共五个主任,最小的也四十七八了。你这次来,体现了市委对我们精神文明工作的重视,也给我们这个班子增加了活力。”

“我对这项工作不熟,今后还要孙主任多指导。”

“你在领导身边工作过,比我们高,看问题的视野也会高出一筹的。”

“孙主任夸奖了。我还是从头学吧。”

组织部的一名副部长带着干部科长在文明办全体人员会议上宣布完毕就走了。陆天翔给孙主任说自己还要进行一些工作手续交接,晚些天再过来上班,就也告辞。孙主任又拉住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他其实可能是想拍肩膀)说:

“呵呵,不急不急,你慢慢交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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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十八(1)

说是不去上班好好歇上他一阵子,陆天翔还是每天就按时醒来了,只是心身都沉沉的,躺在床上不想起来。想着五一前后的人和事,历数起来,反倒密密麻麻的。

床头柜上的一卷报纸是小荷从单位捎回家让他看的。好些天不看报纸,也不看电视新闻,而且眼不见心不乱,越来越不想看那些东西了。作为写材料出身的人,陆天翔过去对报纸曾经有过一种长时间的过分的依赖,抄写嫁接改头换面的功夫统统具备,必要时甚至剪刀胶水直接上,打印出来一搅和,连自己也弄不清谁抄谁的了。陆天翔记得大学刚毕业分到机关那阵,把写材料当搞创作一样,熬了多少个夜晚好不容易弄出的东西,自己还不无得意,领导一看却一张嘴就说没了。后来才慢慢悟出,文学创作如果没有创造是死路一条,而行政公文如果企图创造同样是死路一条。他很快就找到了窍门,越来越轻松自如,而且每次还能在一大片套话中稍加变通,变出一点新意出来。不到两年,已被认为是材料写得“好”的人了。陆天翔过去不但每天都不放过地看报,而且还养成了剪贴报纸的习惯。不过,他剪贴下来的都是些副刊文章,没事时拿出来看看,挺有意思的。而且在办公室没事时拿出剪贴的报纸看,在别人看来绝对是一副学习、工作的架势,比刚进机关时动不动抱一本书在办公室里看要显得成熟多了。当了副秘书长尤其是给市长当了秘书之后,虽然不用直接动手写材料了,但再忙还是坚持要抽出时间把积在案头的报纸读完的,这样才能和上面的要求以及领导的想法合拍。报纸看得多了,各报的版式设计、文字编排包括印刷字体的不同风格也都熟悉了。他曾和办公室同事打赌,说他能不凭报头和其他提示性文字认出是什么报纸。同事挑出没有地域性提示的文章折成一个一个小方块,他竟能一认一个准。报纸看得多了,也知道一级报纸有一级的水平,就像一级电视台的播音员有一级的档次一样。像《长宁日报》这样的报纸,办到底还是脱不出政治简报的味道,社会文化等方面的文字也常常不是大而无当就是小而无聊,充满着村气。就和长宁电视台挑的那些播音员一样(不光是长宁,好多地方电视台亦是),总是烫着一种不得体的菜花头,眼睛睁得瓷大,不知哪里总感到不顺眼。

陆天翔躺在床上,认出床头柜上那卷成一个窄条的报纸就是《长宁日报》,企业里也就订一些这样的报纸。他这几个月都没有好好地看过报纸了,伊拉克战事告一段落以后也不去看电视新闻。人不去关心什么,就这么本能地活着其实也挺好的。好在叶青还给他提供了一种男性的证明,这大概就是他目前剩下的唯一可以自豪的一点。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还是下意识般地拿过那卷报纸展开看,头条又是市委书记刘崇庐的照片,他在企业视察,指出要一手抓抗击“非典”,一手抓经济建设,争取抗击“非典”和经济建设的全面胜利。陆天翔往下看,看到一版右下角一个用黑体字排印的标题很醒目:“一封读者来信”。就想着这个读者来信肯定非同寻常。标题下面还加有“编者按”说:人民城市人民建,建设城市为人民。人民是城市的主人,也是城市建设最权威的评判者,希望大家就这封来信中提出的问题展开讨论。“读者来信”指出,“秦王东征”雕塑在主题上存在着歌颂封建帝王的问题。雕塑设计艺术上也存在严重缺陷,秦始皇高大威武,而簇拥着他的将士则像来自小人国,比例极不协调。这座雕塑安置在城市南大门转盘内,也破坏了城市重要地段的美与和谐,等等。和节前常委会讨论的意见如出一辙。来信的最后,是强烈呼吁拆掉这座雕塑。

陆天翔原以为刘崇庐这帮人在长宁的最高会议——市委常委会上,对这座雕塑敲打否定一番也便罢了,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单纯。许多人做许多事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人活着也许就意味着一种报复,尤其是当人有了报复的条件的时候。那庞然大物的雕塑立在那里本身就让人感到不顺眼,是别人功劳的纪念碑,雕塑下面萧市长写的“秦王东征”那四个字更是眼中钉一样让人痛。南环路转盘又是从长宁到省城西都的必经之处,让人怎能舒服?南环路及南大门改造工程刚一结束,就有人传言刘崇庐书记盛怒,现在越来越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确凿无疑的。

《沉浮》十八(2)

陆天翔又拿出一张报纸,与刊登那封“读者来信”的报纸只隔了两天,第二版一整版的篇幅是“城市建设笔谈”,刊登了十多块文章,每块文章标题下面配有作者的头像。前面几位是省里有关设计研究单位的专家,着重从城市空间布局和艺术角度谈“科学、和谐与美”的问题;后面则是萧汛、秦汉、文竹等长宁文化艺术界“名人”的文章,政治调子定得很高,又涉及城市建设问题、艺术问题等,他们可都是些无所不知的通才。最后还有一篇是来自市交警队事故科的,分析了转盘雕塑建成近半年来在转盘附近发生了二十多起交通事故,都是由于雕塑影响了驾车者的视线造成的。

这样一“笔谈”,南大门转盘雕塑真是十恶不赦了。陆天翔扔下报纸起了床,心里想着那雕塑的命运已可想而知了。

小荷中午回家很高兴,一进门就说:“我们大兴电子股份公司的股票今天在深圳上市了,一开盘就二十一块多,还在不断涨呢。”她急忙打开电视,调到股票信息台,叫陆天翔:“你快来看,已经过二十二块了。”

陆天翔坐到小荷旁边看电视。

“咱们五万股一抛就是一百多万,咱也算没有在大兴白干一回。”小荷沉浸在她的兴奋中。

“差不多就抛掉算了。”

“按高总的意思,大兴股票要攀升到二十七八元以上呢。不过,公司那底细咱清楚,再过几天看看,涨到二十五左右就抛,别到时候砸下来,贪吃狗肉连铁链子也丢了。”

“就是。前阵子那么多人排长队买你们股票,那些人这下也都赚了。”

“那些人能赚个啥?”小荷说,“上市前公开发行一些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而且并不是你排了队就直接能买上股票。有些人晚上不睡觉排队,领到的只是一个号码,这些号码最后用摇奖机摇出谁才有谁,比例很小,摇出来的号也只能买一份限额很低的股票。”

“噢,原来这样子。”

“前段我没给你说,这回发股票高总搞得神秘兮兮的,绕来绕去,我明白是不想让我插手。我分管财务,按理应该由我管。他不想让我管吧,又不愿直说,等着我提出来。我明白他那意思,就说,发股票这事大,还是专门成立一个班子去搞吧。他当然高兴了,就专门弄了几个他信得过的人去搞。那里面名堂多着呢,前段光到农村买身份证就不知买了多少,用这些假名字把股票弄出来,一部分归了他们的利益集团,另一部分送给领导,现在的领导也都诡着呢!不过。你说这事要是将来露了馅可不都是大事吗?”

陆天翔见小荷说着说着竟有些激动,就说:“不染这事才好呢。”

小荷又说:“咱原来傻着呢,以为人家高总那阵子跟萧市长套近乎是真心实意的,慢慢才发现人家暗地里其实跟刘书记关系最铁。我最近才知道公司背着董事会在韩国开了一家公司,就是高总的儿子和刘书记的儿子在那儿经营的。人家当初跟萧市长套近乎纯粹是为自己打通路子呢!这不,现在又跟解市长套上了,两人一周前就去了深圳,出席股票上市仪式。”

“噢。”

“公司的财务说出去也吓人。这些年以大兴集团公司名义贷的款已超过十个亿,钱都用在电子股份公司和韩国的私人公司,由高总一手操办,谁也说不清底细。集团公司实际上只是个空壳了,到时候谁来还这笔钱?你在政府时也不知道这层猫腻吧?

“不知道。”

“其实人家领导里有人知道,还有些人知道个大概但不愿意弄清楚。各人都算计自己的既得利益呢。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离开大兴的想法是对的,咱只拿咱应得的那一份,别的连看也不看,谁爱咋弄咋弄去。对了,今天的《晨光报》有一个大兴的专版,给公司专门送了一批报纸,我都没顾得上看呢。你先看吧,我做饭去了。”小荷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报纸,《晨光报》每天照例都是厚厚的几十个版面。

《沉浮》十八(3)

陆天翔翻开报纸,见第一版头条是通栏标题新闻:“领导干部包二奶开除党籍”。下面是一幅很大的彩色图片新闻:“倾听民声,科学求实——长宁市昨晚搬掉南大门转盘内‘秦王东征’雕塑”。《晨光报》的消息总是很快,昨晚的事今天一早就见报了。照片显然是昨晚在现场拍的,强烈的探照灯光下,秦王连同他的战车已被大吊车从基座上拔起,摇摇欲倒,秦王的脸半背着灯光,黑沉沉的,像是一个折戟沉沙的流亡将领。照片下端的文字中简述了前几天《长宁日报》里的观点,但把重点放在交通事故多,群众意见大上。总之,以人民的名义。老百姓毕竟还是喜欢这样的东西。

小荷正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做饭。陆天翔怔了半天,拿了报纸到了厨房,站在她身后说:“把南大门转盘的雕塑拆了,听到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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