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捍卫尊严
一连三天,梁育哪儿也没去,他整天呆在家里整理他的曲谱。他需要有充分时间来清理他那些零乱而又庞杂的小纸片。这些小纸片中,有些是灵感突然暴发时写下的乐曲片断,有的是对某事或者某人有感而发的评论,有些是对情感的微妙体会,有的是景物描写,有的是心身唱响的小调。哪怕是支言片语,哪怕是几个音符,梁育都会非常重视。因为他的曲子是用心血写成的,曲子中的每一段旋律,每一组音符都是他的切身体会,都凝集着他的激情和勤奋。
张倾波和阿媚在家的时候,他们就屈膝谈心。阿媚对梁育的离奇经历特别感兴趣,而且,喜欢将很多并不重要的细节盘问清楚。梁育擅长撇下主题绘声绘色地叙述他随意添加的旁支侧叶。有时候,为了将阿媚引进他设计好的牛角尖。他不惜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绕圈子,直到阿媚发觉上当为止。关于红木吉他的故事,梁育的诉说让阿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提心吊胆,惊恐不安,一会儿担忧释然,长气舒吐。最后,梁育十分抱歉地说;“阿媚!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送给我的吉他。但是,你的吉他功不可没,没有白白牺牲。有它抵挡一阵,我至少少挨了三刀。”
梁育的话说得阿媚百感交集,哭笑不得。如果不是有张倾波在场,她真想一头栽进梁育的怀抱,用自己的柔情和泪水帮助梁育洗刷心灵上的苦楚和伤痛。
但是,不管梁育怎样豁达乐观和淡化苦难,他脸上的刀痕、背上的伤疤、以及头上的白斑,使得张倾波一次又一次地摇头感叹,使得阿媚一遍又一遍地以泪洗面。不过,当他们倾听梁育演奏他创作的乐曲时,他们又会欣喜若狂,拍案叫绝。
第四天早上,张倾波和阿媚都上班去了,梁育正座在窗前望着大海沉思。忽然,有人敲响房门。开门一看,伍队长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案情有了新进展?”梁育希望案件早日侦破。以便实施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不!今天我不问案情。我今天是向导,他们不知道你住哪儿,所以,我得带他们来找你。”
“这两位是、、、、、、”
“你就是梁育先生吗?”穿着高挡西装的男青年很有礼貌地同梁育握手。“我们是孤岛娱乐有限公司的高管。我姓闵,她姓安。是这样,我们懂事长想请你到医院去一趟。”
“你们懂事长?为什么要叫我去医院?”梁育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他用眼神询问伍队长,指望他能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些。
“梁先生,我们懂事长就是几天前你从小车中救出来的那个伤员。他现在完全清醒了,当他得知是你救了他时,他非常感动,执意要我们赶快把你请到医院去,他要当面好好谢谢你。”女青年似乎要机灵和干练些,她思路敏捷,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
“伤员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了吗?他能说话了吗?真是太好了。他的生命力十分顽强,能闯过鬼门关的人,也算是一条好汉。走吧!我正想去看看他哩!”
伤员已经转移到住院部的高干病房。走到病房门口时,两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正要上前询问。姓闵的年轻人对他们轻声说;“懂事长的救命恩人。”两人立即低头退让。
病房中只有一张病床,但是,沙发、电视机、卫生间、一切生活设施应有尽有,整个房间看上去不怎么像病房,倒像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间。
“眼镜”躺在病床上,他的脖子和胸腔都用钢架支撑着。不过,他的气色不错,人也十分清醒。屋里坐着很多人,其中也有穿着警察制服的。
梁育走进病房时,沙发上的人纷纷起身让座。人们非常尊敬梁育,他们似乎正期待着他的到来。梁育走到病床边,轻轻拉起“眼镜”的手说;“你终于挺了过来!好样的!我钦佩你的毅力。别着急,你很快就会康复。”
“眼镜”的眼珠在眼镜后面转了一圈,然后艰难地抬了一下手,示意梁育就坐。这时候,小闵和小安立即走上前,将梁育导引到沙发中间坐下。“眼镜”又抬了一下手。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到梁育跟前,弯下腰毕恭毕敬地对梁育说;“梁先生!阎懂事长现在还不能多说话,所以,不能亲口向你致谢!他已经知道你为了救他付出极大代价,还知道你为他垫付了所有的抢救费用。今天请你来,一来是让我们同你见见面,以后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开口。在座的人都会全力以赴地帮助你。二来呢!请你收下这一百万元现金支票,算是阎懂事长对你的一点小小的补偿和酬谢。请梁先生笑纳!”中年男子双手将支票呈递到梁育面前。
“梁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王总经理。”小安在一旁介绍。
“救人于危难之中,这是任何一个有正义感有良心的人都会做的。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现场,我自然要义不容辞地承担起救人的责任。王经理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更没有必要把这个场面搞得如此隆重。至于酬谢麻!我看就不用了。从现场到三涯医院,我一共垫付了六万三千一百元钱。你们给我这个数的现金就行了。”
“梁先生,你的高尚品德医生已经对我们作了详细介绍。他被你的无私和正直感动了,他在讲述你的所作所为时,差点掉下眼泪。所有在场听到他讲话的人无不深受感染,肃然起敬。阎懂事长更是热血奔涌,感慨万分。他不仅非常感激你,而且,也非常敬重你的品德。他对我们说,你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将来还将是他最信赖的朋友。我们知道梁先生不取不义之财。这钱是我们懂事长的一点心意,请不要见外。”小安确实能说会道,她这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纷纷点头。
不难看出,人们企望梁育收下支票的目光是诚恳的尊敬的。
“梁先生不必推辞!这笔钱就是赠送给你,你也受之无愧。你知道吗?如果阎懂事长不幸逝世,就会有上千人为此丢掉饭碗。因此,可以这么说;你挽救的不仅是一条人命,你还保住了数千人赖以生存的工作岗位。”有人大声说。
“梁先生,如果你不收下这笔钱,阎懂事长会于心不安。”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人们七嘴八舌,各抒己见。其话题都认为,梁育应当收下这笔钱。
“阎懂事长!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如果我救下的不是懂事长,而是一个一贫如洗的普通人。你们会不会还坚持认为我应该接受他的酬谢呢?好拉!不用再说了。你们还是按我垫付的数额给我吧!阎懂事长!请原谅!你的酬金太沉重,我的确担当不起。不过,你的谢意我心领了。祝你早日康复!”
人们还想继续请求梁育接受懂事长的酬谢。这时候,阎懂事长又将手抬了一下。站在他身旁的小闵点点头之后,伸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懂事长发话了。他的意思是说,梁先生如果执意不接受这笔钱,大家也就不要强人所难。梁先生!懂事长说;他要和你交个朋友。等他的伤痊愈后,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我随时恭候。”
梁育欣然微笑,神态坦然。他从王总经理的手中接过他垫付的六万三千一百元钱后,转身向大家告辞。
回家后,梁育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张倾波和阿媚。他们对梁育拒受酬金的做法表示支持。张倾波还文绉绉地说;“施恩图报非君子,救死扶伤真豪杰。”
“据你这么一说,这个阎懂事长不光是个亿万富翁,还是个来头不小的大人物罗?”梁育对伤员的描述牵动了阿媚的好奇心。
“也许吧!”
“说实在的,我对你最后的那段话十分欣赏;如果我救下的不是懂事长,而是一个一贫如洗的普通人。你们会不会还坚持认为我应该接受他的酬谢呢?啊呀!真是太精辟太独到。不拥有博大胸怀的人说得出如此震撼人心的话来吗!”张倾波是诚心赞美梁育。
“别再指桑骂槐,借古讽今好不好!我们梁育哥的胸怀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博大。”阿媚有意讥讽张倾波。
“好啦!好啦!别拿我来做争论焦点行吗?我可没有得罪什么人!”
此后的几天里,公安局来找过梁育两次。一次是请他去画像,所谓画像,就是公安局的有关技术人员在电脑上画一个人头,然后把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等部位的零件拼装在人头上,每个部位都有很多选择,每种选择都可以反复安装上去。梁育的任务就是看看安装好的人头像不像案发当天从大卡车上下来的那三个人。一次是辨认大卡车。公安局的人在郊外一个灌木林中发现了一辆与肇事车十分相似的卡车。为了证实这辆卡车是否是肇事车,伍队长请梁育前去辨认。梁育一看到卡车立即肯定就是他当时看到的那辆大卡车。只可惜,这辆车显然是被作案人盗劫来的,作案之后便被抛弃在这儿。但是,这辆卡车是作案工具,是罪证,找到它对给凶手定罪非常重要。
据伍队长说,阎懂事长给公安局提供了强有力的线索。因此,侦破工作进展十分顺利,作案人基本锁定,幕后策划者也浮出水面。现在的问题是,三个凶手在逃,警方正在全力以赴地追捕。伍队长说;“梁先生,有一个问题我们离不开你的帮助。我真不好意思说,但又不得不说。”
“伍队长请直言,但凡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梁育决不推委。”
“好!梁先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是这样,你可能要出庭指证罪犯,因为你是唯一的见证者。”
“会等待很长一段时间吗?”
“只要找到凶手,我们会尽快就卷宗移送检察院。”
“问题是多久才能抓到凶手?”
“警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凶手插翅难逃,我相信,不久就会就凶手抓捕归案。”
“如果时间拖得太久、、、、、、”
“梁先生,你的情况我们了解。局里已经把关于颁发见义勇为奖给你的决定报到上级部门,不久就会批复下来。有这笔奖金支撑,我想,你的生活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不是钱的问题。”
“还有其它困难吗?”
“是时间,我不想在海南呆得太久。”
“最多三个月,你能给我们三个月时间吗?”
“我留下证词不行吗?”
“关键要指认凶手,你是唯一看见过他们的人。你的指认在法律上特别重要。”
“既然如此,我就再等三个月吧!”
回到三涯的路途中,梁育突然想起自己受伤害的案子。凶手抓到了吗?幕后指使者捉拿归案了吗?法庭将怎样处治这些歹徒?要想知道案子详情,梁育应该去找公安局的人问一问。但是,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梁育决定先找唐蔓打听一下。回到三涯有些日子了,按理说,他也该去看望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