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陈之争成为公司公开的秘密。有天吃完晚饭在中心广场我遇到了陈志明，李雪芳正和他们的孩子在不远处玩，我问及此事。陈志明摆摆手，意思是叫我不要说下去。“争是不争，不争是争，无所谓，我不在乎。有什么比安稳过日子更重要的？你觉得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听了肃然起敬。
李雪芳在那边和孩子又唱又跳，没过来说话。陈志明喊了两嗓子“雪芳”，“雪芳”没听见。我认为是装没听见。我含恨而去，心说你要不是李雪芳的老公我一定会成为“保陈派”。
李军倒是不避讳，有一天来到我们办公室唉声叹气，我说书记又没点名说谁，你叹的什么气？李军说不是因为书记点名不点名，这事拖得难受，“副经理不副经理我不稀罕，天天被人前人后地说，我能受得了吗？”我心说真正不稀罕的是陈志明，不是你李军。我劝他好事多磨，“我对李科有信心。”
领导班子意见难以统一，书记又在干部会上炮轰，领导班子内部对待提拔副经理的态度却发生重新洗牌：书记明确表态支持陈志明，而又有两名副职倒向支持李军一派，我估计李军没少做领导班子的工作，可能是什么地方没对书记的胃口，导致书记跟他翻脸。
班子成员在举手表决后，决定推荐李军。可书记坚决不拍板，经理和其他人员都担心因为一个副经理提拔工作使班子团结出问题，导致上边不满，那样事就大了，所以推荐人选迟迟未能上报。
事情到了最后，市组织部只好亲自出马，派人来公司组织调查，与机关和基层骨干个别谈话，询问李军和陈志明的情况。之后组织部工作人员从机关、基层中在花名册上随意抽取了100名干部职工进行集体投票，我不幸被抽中。打票的时候我在李军和陈志明两个名字面前一阵犹豫。
我是倾慕真正男人的，也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真正的男人”，但很显然，对“真正的男人”理解各不相同。在李雪芳看来，我毫无进取之心，就会瞎猫虎眼地同领导叫板，经受不住什么打击。她对我后来的无所事事厌恶透顶，这个心理在我调回后勤服务队之前已经有所体现，我拿到函授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她奉献香吻无数，结果第一学期我三门课有两门因为喝酒大醉连考都没考，她很不高兴，我说没事啊，补考就行，反正函授就是混文凭。她厌恶地看着我，就象在观看一堆大粪，说卫中华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虽然我的这一票也许不起什么作用……但是……男人！男人！真正的男人！既然我不是，那么陈志明也不是！
我毅然在李军名字后面打了个勾。旁边有个人歪头看我打票，我拿给他看，他用眼睛问我为什么？我跟他耳语说，他陈志明喜欢以正派无私自居，谁的面子也不给，他上去以后有我们什么好果子吃？那人会心一笑，也在李军后面打了个勾。我相信我的想法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选票结果将会证实这一点。
“勾”意味着正确。
我的那个勾潇洒又不失端正，力透纸背，就象我上学的时候的试卷。那时候看试卷喜欢比谁的勾多，没想到上班以后还是要比谁的勾多，人的一生都是在考试中度过吗？而且，你根本不知道你会在被谁打勾，被谁在影响着你的命运。
几年前李雪芳有一次给我看手相，说我的命运线很长，然后把我的手握起来说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我说我手里不仅有命运，还有你。那情景如幻如梦，我们说过这样的情话吗？记不清了。
组织部人员把票收走，装进了那个我也许永远不知道内容的档案袋，没有当场公布选票。
半个月之后，市组织部正式下文，任命李军为公司副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