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党委常委扩大会讨论非常激烈,十大车间主任和五个后勤基层队头头全来了,小会议室里烟气腾腾,象失了火,但气氛压抑,就象奥斯维辛集中营。会议首先传达改革精神,然后经理宣布各单位拟定的分流人员数量,但从书记说“大家发表发表意见吧”开始就一片沉默,仿佛踏进了寂静岭。
过了一会坐在底下的小头头们有的开始窃窃私语,牢骚满腹;有的一言不发,表情凝重,最后陈志明站起来慷慨陈词,使我想起小时候看的影片里被敌人押上刑场的共产党员。
他说他绝对支持改革----我想这厮还算聪明,知道表明立场----但认为改革方式要透明,分流人员比例要公正,使这次改革真正起到增加企业效益、提高职工积极性的作用。对于公司目前的人员分流方案,“我个人的意见就是三个字:不同意。”
李军阴着脸教训他,你不要以为公司少了你就不转了!陈志明倒没再发火,淡淡一笑说即使他不在公司上班公司改革也要公正嘛,把职工惹急了不给你干活你用什么出效益?李军开始唱高调,说改革是大势所趋,减少冗员企业才能轻装上阵。陈志明据理力争,说这个他知道,问题是冗员更多的不在车间,而是在机关、在机关这些大大小小的拖斗上、在五个后勤基层队上。我心想陈志明还真是想当英雄啊,说白了都是打工的,非要充什么大瓣蒜?也不怕把人得罪光了。
李军将大帽子朝陈志明脑袋上一扣:“陈志明!说轻了你这是对改革工作不负责,说重了你这是对改革不满!是抵制改革!”领导班子里似乎只有书记对陈志明情有独衷,叫他坐下慢慢说,叫李军也注意多听取基层的意见,“只要是真诚的负责任的意见,我们都要考虑。”估计是李雪芳没转告我的意见,又或者是转告了但陈志明不听。
昨天我把李雪芳弄哭了。李雪芳曾经被我弄哭过三次,这是第四次。
第一次还是在上技校的时候,但我没看到。一天刀疤时任女友赵红来我们宿舍找刀疤,告诉我“李雪芳趴在床上哭得可伤心了,我怎么劝也劝不住。人家李雪芳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原因是有一次我和刀疤闹饥荒,她听说后立即给了我五块钱的菜票,后来我还给她的时候她和我推让半天,说就算每天护送她们回宿舍的保护费。我大义凛然,坚决不收,说“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我知道这姑娘对我有意,但那时候我更喜欢郑美丽。然后我将菜票丢在她桌子上走了,她悻悻收下,回到宿舍就哭了。听赵红说后我感觉个人魅力够拉风的,嚣张了半天,遭到刀疤和赵红一顿冷嘲热讽。
第二次是我们“确定关系”后。我多次上书,恳求她搬来我宿舍同住,最后她低头揪了半天手绢终于答应。我欣喜若狂,立即着手腾宿舍,用一顿饭将两位舍友打发到隔壁。饭桌上我端起杯子发表感慨,说我卫某如今已是有家有业之人,“不能再和你们单身汉同流合污,你们各自逃生去吧。”两名舍友心情沉重地表示,他们“因这个世界又少了一名纯情处男感到很悲伤”,要我好好保重身体,不要沉湎于情色,避免肾虚,同时要求“你和李雪芳晚上别闹动静太大,把哥们惹急了搬过来和你共产共妻。”
那夜我们双双为爱情献身后我搂着李雪芳喟然长叹,说咱们现在可就属于正式非法同居了,转脸一看却发现她哭了。
我紧张地不行,连忙起身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她说这辈子就我卫中华了,要求我必须对她负责,“我可什么都给你了。”我重新卧倒,说你放心,从今往后异性我只对你和我妈好。她趴在我怀里呜呜哭出声来,使我又幸福又伤感。
第三次就是我调至后勤服务队那次。我虽然觉得有点辜负她对我的期望,但也没觉得这是太大问题,后来才认识到她对我的不求上进耿耿于怀已久,那次是到了失望的,觉得她鼓励我半天却发现我实在不可救药。
看见她来我停住锁门的钥匙明知故问:“是找我还是找杨主任?”李雪芳说卫中华咱们能谈谈吗?我嬉皮笑脸地说怎么不能,进办公室谈还是去饭店谈?“听说百花路刚开了家海鲜城,咱们去尝尝鲜吧?”李雪芳说还是在你办公室吧。我将钥匙扭了几下打开门把她让进屋,朝沙发上一坐,点了支烟靠在沙发背上说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