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帕斯一行人快速地行进在暮色苍茫的雪原上,仰望爱芙瑞妮月亮与夕阳共存的美妙景致,这是十一月独有的天象,预示真正意义上严冬的到来,从此以后将不断有寒流肆虐,东大陆笼罩在冰雪和暴政之神海斯德的魔力之下。
哲布稳稳当当地带领大家前进,尽可能避开无谓的战斗,因为怪物频繁出现,说明他们越来越接近巨魔山丘(现在他们知道巨魔山丘并不只一座,而是对范围内的统称),同时也陷入无法后退的境地,一旦怪物发觉雪地上队伍的足迹,将面临暴露行踪的危险。但欧帕斯想得很轻松,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找寻证据,然后在天亮以前悄悄离开,对于他的乐观,旁人并不坚信,而且从一开始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
侏儒幻术师的价值一次次得到体现,每当必须赶跑挡路的怪物才能继续行动时,哲布使出惯用的一招,就是以幻象分散怪物的注意力,或者堂而皇之地从当面经过却不被察觉,并且还顺手牵羊捞走几枚粘血的铜币,对于玩心颇重的哲布来说,这简直是娱乐。
最后的阳光消失了,爱芙瑞妮月亮的照耀才明显起来。哲布正在解除陷阱,他清楚地意识到哪怕一丝轻微的误触也将引发流血和牺牲,他取出盗贼专用的工具包,灵巧地依次使用金属钳、长口夹子和手锯,虽然很长时间未曾锻炼,他的技巧并没有生疏,甚至还渴望更复杂的机关,以满足一种胜利感,他沉浸其中独自享受着。十几分钟后,一间地下室内的传送门被调节到可以使用的状态,他用一只手收拾工具,细心地鉴别边框上的文字。
欧帕斯等人在地下室外面张望着,这里和其他山丘没什么两样,如果之前不是哲布喊停下,他们都不知道已经身在目的地。他听到侏儒瓮声瓮气地往上叫了一些话,然而他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于是马上跑下去,其他人也跟来了。
“该死,通道被堵塞了,现在换成更先进的传送门,用是没问题啦,但我不能保证抵达那边时没有危险。”哲布气急败坏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于是当初的计划流产了,所以他们必须重新制订方案,伊欣格尔公爵很乐意提供他的意见,他大义凛然地表示“我一个人先过去,没有危险再回来叫大家。”
在弗蕾娅刚想以激烈的言辞反对前,哲布回答说:“人类贵族,那是不行的,因为你返回这里的几率不确定,假如总共十个传送门,那是十分之一的机会,我说不出多少,你自己想想,愿意做这个赌注吗?”
“为什么会这样,传送门有问题吗?”欧帕斯很快就问了原因。
布伦姆代替哲布说:“魔法传送门有其自身的波动规律,它是按照一定的顺序转动,如果你对这个过程……
不了解,当然就会被无序传送,除非是拥有传送门钥匙的主人,才能随心在各层面间移动。”侏儒冲他点了点头,不过老法师脸上疑惑并没有缓解。“按理说没有钥匙便不能启动,为什么现在例外?老实说,我不认为哲布你有这能力,对不对?”
“山羊胡子朋友,你说得没错,我只是将它调节地稍微有利一点,传送门原本就处于可使用状态,你说奇不奇怪,往上历数先辈的冒险中,这还是头一例……”他在想他祖父的故事,并准备引经据典证实一番。
“这点我可以解释。”伊欣格尔公爵打断侏儒的话。“大概为了方便各种怪物出入,地城主人才把传送门始终开启。”
“唯一合理的解释。”布伦姆沉闷地说:“却使我们很麻烦。”
“总比关闭了进不去好。”凯森换了个角度想。
布伦姆更仔细地打量传送门,然后无可奈何地同意凯森的说法。“只能这样安慰了。”
“那该怎么办?”欧帕斯问,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们一起。”弗蕾娅回答。“我不要分开。”
“好吧,就这样!”哲布气呼呼地说,侏儒的直觉总想避免“无益”的冒险。
欧帕斯指着前面的传送门。“这不是普通有钱人购置得到的吧!”
“应该是。”伊欣格尔公爵很肯定地说:“连帝国宫廷内都不多见。”他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此说来,我们的确离幕后人很近了。”
“那我们追上去吧!”因为同伴的死而立誓复仇的美狄娅说:“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把他从幕后揪出来。”
欧帕斯看见美狄娅灰绿色的眼眸中腾起翻涌的熔岩,被那种瞬间的杀气震撼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是怎么压抑住内心腐蚀性的悲痛,表面上做得和平常人一样若无其事呢!这该有多么强烈的坚忍和自我的伤残,如果可能,他希望尽力帮助美狄娅。
“我们走吧!”布伦姆以难以割舍的声音说:“我背包里有一张集体隐形术的卷轴。”
大家明白了老法师的思路。“你放心,山羊胡子朋友,你肯定以收获来补偿。”
布伦姆无奈地耸耸肩。“为什么我没有先见之明,事先不记忆一个呢!”他懊恼地说:“3000多金币一张的七级卷轴啊!动动嘴就乌有了……是的、是的,我也讨厌自己的小气,欧帕斯学生,就别用那种眼光看我了!”
“舅舅,不要耽误时间了,你准备施法吧!”伊欣格尔公爵催促道,他不再看着布伦姆,而是凝神注视身边的传送门。
老法师将集体隐形术卷轴拿在手中,接着大声念出隐含的咒语,书写在羊皮纸上的古代语文字跟随音节散射出金色光芒,然后原本清晰的笔迹便慢慢褪色不见,等他将两行……
字读完,高叫“集体隐身术!”他们全都在空气中消失了。
欧帕斯原地转了一圈,他连自己也看不到,更别说其他人,他试着伸手去摸四周,结果被人重重打中手背,“是谁?”原来是弗蕾娅,他当然不敢回声,庆幸地吐了吐舌头。
“大家过去吧,慢慢走不要挤倒,到了那边先别忙动,等人齐了再做下一步。”布伦姆语重心长地关照,有人答应了一声,也有不说话的。
欧帕斯一步步地接近传送门。他第一次目睹这种闪烁着柔和光线的魔法装置,淡蓝色的表面不时划过有节奏的波纹,仿佛一面椭圆形的光质镜子,那是一种精粹,唱出活跃和有生命的歌。他将手臂浸入其中,除了正常的冷的体验外,没有其他不适,也许连这种知觉也由于心理作用,他深呼吸一下,觉得自己是以大无畏的精神迈进未知的境地。
在一种连黑暗都显得多余的无形时空中,他感觉心脏要撞出胸腔,血液倒转涌向头部,恶心和呕吐的刺激令人相当难受,一阵猛烈的震动将他传送到地下城,他视野模糊、脚步踉跄,花上好长时间才平复急促的呼吸,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沿着一面墙滑倒。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弄懂自己身在何处,这是一个走廊的尽头,同样的传送门矗立在眼花缭乱的欧帕斯左面,右边是一些箱子和打开的酒桶。他扶住墙面努力站起来,在微光下一点点地显露身形,集体隐形术的有效时间意外地短,他无法判断是因为传送空间的关系,还是已经过去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了呢!
“大家都在吗?听见我说话没有?”无人回答,他不得不渐渐提高声音。“你们哪里去了,凯森!布伦姆!哲布!弗蕾娅……”
“我在这里。”虽然女声没错却是美狄娅,不过欧帕斯同样欣喜若狂地寻声而去,他的眼睛也开始习惯黯光的环境。
美狄娅和哲布靠在一起,他俩似乎一出传送门就跌倒,所以一直滚到稍远的位置,幸好冬天衣甲厚实,美狄娅无恙只是头晕,而哲布擦破了一点皮,但也不要紧。欧帕斯有种奇怪的预感,认为他们陷入一场预设的阴谋中。“为什么只有我们,其他人呢?”
美狄娅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想我不是最后一个走进去的。”
欧帕斯的脑海中回忆起不久之前情景,每走入一个人,传送门总要闪出耀眼的光,他心算了次数,再加上自己在门边停留的片刻,他将先后的顺序勉强拼凑出来,事实应该是他才是最后离开的人,但他再度疑心其中可能出了什么差错。
“我们怎么办?”美狄娅问道,可欧帕斯失神的脸颊未起波澜。
“可恶,我早知道会受骗。”侏儒躺着踢了踢他的脚。“那些狗,那些设计这地城的……
坏蛋,我的甘蓝包啊!我竟然忘记带过来。”他居然平地跳起来在空中冲向传送门。
可是侏儒在飞进水色镜子中的一霎那,与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满怀,像是被弹起的皮球反方向落下,那个出来的人反应极好,顺手一带就拎住了侏儒朋友的后衣领,这个人木愣地站定,才使欧帕斯领悟到刚才的灵巧纯粹是条件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