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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无事,红书喜欢翻翻姚翔的东西。一来觉得能替闺女更深层次地去发现姚翔不为人知的隐私,二来确实是比较闲。当一个人很闲地来到陌生环境的时候,翻翻箱底也是为了熟悉环境嘛。
很可惜姚翔似乎是个还算坦荡的人,没被红书翻出什么可疑之处。她并不知道现在是网络时代,蛛丝蚂迹要到电脑里去找。因为代沟,年轻人的生活还比较安全。
她倒是在衣柜里翻出了思蔓藏的旧相册,一下被勾起了兴趣。看着自己年轻时的照片,越发替自己不值——那么美,那么瘦,不找个当官的,非玩儿性格——她是在教工农兵文艺积极份子跳舞时认识的陆志刚。当年的志刚修长清癯,吹拉弹唱无一不能上手,红书响应党的号召和工农兵打成一片,琢磨志刚这么年轻就是工会主席,肯定前途无量,所以毅然决然和工农兵结了婚。现在明白过来,这是毅然决然选择了一条平淡的人生道路。算了,都这岁数了,不认命认什么真啊。只要思蔓和思萁过得好,就当这辈子来普渡众生了。
她哀一阵儿喜一阵儿地胡乱想着,把相册放回箱子里,顺手拿起旁边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些照片,照片是志刚小时候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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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志刚专注地看着电视里的足球转播,手边的茶几上一摊捻得细碎的花生米皮儿,姚翔是国内比较早放弃看国家队比赛的那批人,现在只好在志刚脚下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卧室门大开,一个矫健的身影脚不点地窜了出来:“陆!志!刚!”姚翔登时坐了起来。
红书把手里的东西往志刚面前一摔,眼泪随之夺眶:“这是什么?”
志刚脸色微变,嘴里装傻:“这是什么啊?不记得……”
红书一把把信抢过来,手哆嗦着指着落款:“2000年的信你就不记得了?你老年痴呆了?”
志刚见思蔓也睡眼惺忪地跟了出来,连忙伸手拉红书:“咱俩单说,别吵孩子睡觉。”
“甭!”红书生生把眼泪捻了回去,“就这儿说!怎么着?还‘初恋是一生永远无法忘怀的刻骨铭心’,还有比这更恶心的词吗?”她顺手把信递给姚翔:“你看看。”
姚翔真就好奇地看上了,思蔓连忙也探过头去共赏之。
“2000年!2000年的时候你都五十四岁了陆志刚!”听得出,红书心都碎了,“亏你那么大岁数,还干出这种事。”
志刚不能在孩子面前丢这么大人,也难得地急了:“我干什么了?我出差么!出来吃个饭聊个天,怎么不行啊?再说我这么大岁数我能干什么啊?”
红书又一把抢回信来,郑重其事大声朗读:“‘真的没有想到,人生中难得遇到的千禧之夜,竟然是与你共同渡过的。对于我们这些横跨两个世纪的人来说,那是多么有意义的一天啊!它让我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千禧之夜!共同渡过!过——夜——啊。”
志刚在她激昂的声音里激烈地辩驳着,但红书的声儿实在太大,只看见他张嘴却根本听不清楚说什么。然后红书开始嚎啕大哭,哭声像断了气。思蔓姚翔面面相觑,先把红书搀到一边,轻轻为她捶背。
姚翔没想到这么快就深入到陆家的家事,站那儿干搓手,心里竟然微喜,意识到了赶紧责备自己。此时门响,思萁直接奔到沙发上,扒拉面前挡着的人:“哎躲开点躲开点,爸,进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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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志刚愁眉苦脸的样子,姚翔很高兴。他是为能成为志刚的贴心人而高兴,不是兴
灾乐祸的意思。他头回觉得陆家人有点意思,抓过红书的瓜子边嗑边露出微笑。
志刚跑到纸箱子那儿掏了半天,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给姚翔。姚翔连忙谢绝:“谢谢
您我不会。”
志刚也没心思让,把烟放了回去,指指卧室的门,有点讨好地说:“这都是我们刚搬来
的时候你阿姨让我买的,说要测试你一下,看你有没有抽烟喝酒这些恶习。”两人交换了一个会心眼神,瞬间成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