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涨红了脸,窘迫望着小谢。
栾少笑了笑,帮她解围:“不用理他,跟你们老板说栾少来了,叫他把欠我的那瓶爱尔兰威士忌开出来给我们。”
我没有喝酒,其实我连咖啡也没有喝,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小谢和栾少默默的喝着威士忌,也不说话。
我不知道那天我走后小谢做了些什么,不过我想我会是安全的。借着咖啡的一丝清明我问自己,如果不是笃定有祸害可以罩住这件事,你敢不敢开那一枪。
是的,我敢开这一枪,因为我知道有祸害在,我一定可以没事。
小谢和栾少都没跟我提过那间命案,可是没被提起,不等于它没发生过。在我的心里,在我的梦里,它一遍一遍重复。
我叹口气,别说咖啡,即使用笙歌美酒填满整夜又能怎样,我能躲到哪儿去,我的梦魇根本就是我自己。
忽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我回头,不远的马路上急刹住的,正是祸害那辆奥迪。
他推门下车,急冲冲向着我们这边走过来,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匆忙,几乎疑心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是他走到我身边,冲栾少小谢说一声:“你们俩继续。”抓住我的手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走。
他把我塞进车里,才关上车门,安虎就把车箭一样驰走。我要定定神才能问出来:“怎么了?我们要去哪儿?”
祸害答非所问的说:“小蔷,你别慌。”
我慌什么?有仇家追杀他?又不像。
车子径自过了江,开向江北疗养院的路。我有点紧张,却不敢问他。
车在疗养院的一栋六层高的楼前停下,楼前站了很多人,有医生护士,有病人,还有警察。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祸害已经跟两个警察打了个招呼,带着我走进楼里。
两个警察跟着我们一起搭上电梯,按了顶楼的按键。“怎么了?”我问祸害:“是……我妈妈?”
“你就是伍玉君的女儿?”一个警察问:“你别紧张,你的母亲在顶楼,意图跳楼,我们的人正在想办法接近她。”
我呆住。
电梯停下,警察走在前面,我愣愣的,完全由祸害拉着我,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
通向天台的铁门被推开,一阵清新的空气涌进暗浊的楼梯间,我突然一阵恐惧,被祸害拉着的手忍不住轻轻一缩。
他回过头来,像是知道我的心思:“别怕。你跟在我后面,不要往下面看。”
跨出天台门,暮色扑面而来,我有点晕眩,忍不住捉紧了祸害的手。
才站定抬头,猝不及防的,就见天台尽头那个身影,晃两下,突然直坠下去。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周围的空气突然间被抽离,一切人与事物,声音与影像,感觉与思维,好像都消失了,只有那个下坠的身影。忽然间我忘了对高处的恐惧,不顾一切的冲到天台边。纵身向栏杆外伸出手,好像还来得及捞住她的衣角。
有人死死将我抱住,我拼命冲着栏杆外挣扎,我在半空中好像又看见那张面孔,那么美丽,带着笑,像秋叶静美,她就那样慢慢飘落,时间像是被拉长,她的飘落永无止境,她一直微笑,一直微笑。
“妈妈,妈妈。”我尖叫。
“别看,小蔷。”有人大力想把我从栏杆前拖开,我挣扎,一切幻像消失,突然间我看见血,六层楼下地上那个奇怪的人形下面漫出血来,天色已经近黑,而我却清楚的看见鲜红色的血,漫得满天满地,一片灰黑的世界中,只有这红,窒息的红。
我终于被从栏杆前拉开,抬起头,眼前是祸害焦急的面孔。“妈妈……”我喃喃低语,意识终于消散。
25
25、二十五。。。
天空是一种深至黑的蓝,没有云,月是一轮圆盘,皎洁得简直耀眼。锦澜江上一片斑斓的银辉,花半里的别墅们安安静静的躲在茂密的花树之中。
一阵风过,我缩了缩肩膀,觉得有点冷。
“怎么不睡,跑到这里来了?”身后是祸害的声音。
我没回头。
他翻过栏杆,在我身边坐下。
“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多少有点奇怪。
“小区保安看见你,打电话通知我的。”他说。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继续看着下面的美丽的花树。
“你不畏高了?”祸害问。
花半里的业主会所虽只有四层高,却已经是小区内最高的建筑了。顶楼用水泥栏杆圈起,栏杆外尚有半米左右的屋檐,此刻我们就坐在此处。
我望望下面,不,已经不怕了。那梦魇般的往事,被我用生活的卑微无奈拼命压住,就算梦里怎样的挣扎也难露端倪,可是经过昨天,往事又冲破桎梏,过去与现在在那纵身一跃间重叠,一切鲜活如昨。一样明亮如水晶灯的月色下,一样漫延流淌的血红。在那片血红中我发誓我看到一个微笑,像是在说,薇薇,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
我站起身来,沿着屋檐慢慢走着,屋顶是圆形,走到圆的那端的时候,我回头,看见祸害已经站起来了,隔着整个屋顶看着我。
我冲他笑笑,小心爬上栏杆,在那十厘米宽的平面上把自己稳住。伸开双手保持平衡,我闭上眼睛,感觉风从指尖掠过,带着冷冷的气息。
月色下,我泪流满面。
这个世界突然不存在了,只剩下我自己,和不断掠过我指尖发梢的风,我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自由了,无所挂碍。我向前走,一步,踏在实处,两步,踏在实处,三步,我的脚滑了一滑,人一歪,突然一股大力扯着我,我被这股大力裹挟着往下倒,重重的摔倒在栏杆里面。
我睁开眼睛,祸害就倒在我旁边。
“你干什么?”他仍紧紧扯着我的胳膊,神情有点气急败坏。
“我杀了她。”我低声说。
“不关你的事儿,事情太突然了,警察离她那么近,都来不及救她。”
“你不明白,”我说:“我杀了她,我把她推下去的。”
“你胡说什么?那时候你离她那么远,那么多目击者都看着呢。”
“不,你不明白,我把她推下去的……”
往事如蛇,于是我拼命把自己变成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