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九岁……两百岁的,那该是妖精了。”
小四笑起来,靠着她阖眼沉沉睡去。
解了饥渴和惊恐,朱弋只觉乏困,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站在沙堡的屋顶上,四周疾风如故,撩动一身艳纱,极目远眺,洛泷正策马驰来……
只是无论他怎样走,也走不到自己跟前,朱弋急了,一个激灵醒过来,洞中一片安静,安静得不像有人存在。她吓一跳,赶紧扳过身旁小四,还有呼吸,只是睡得太沉。朱弋稍微安稳了些,背起他回到洞中,那些孩子都躺在地上,少年也静静地靠坐在原位。朱弋正诧异他们是如何和平解决食物上的争执的,脚尖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孩子,那身躯软软倒在地上,七孔流血,脖颈尽折,死状极惨。
朱弋吓得忘了尖叫,连忙后退,这一退又踢翻一个人,原来满地都是尸体,难怪这样安静。
好容易退到石壁旁,朱弋腿发软,手一松,小四从她背上滑下来,哎唷痛叫了一声,朱弋听见自己用凄厉的声音叫道:“你、你杀了他们?”
少年动也没动,“是他们自己来抢我的饼,抢不过我。”
朱弋本想喊:“那你也不必杀了他们!”可是脑海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回答了她,“反正他们迟早也要饿死的,一个人的食物,怎么可能救这么多人?”
少年说:“你也要来抢吗?”
他凝神看了看朱弋不再干裂的嘴唇,“你好像吃喝过了。哪里来的食物跟水?”
小四醒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抓着朱弋袖子躲在她身后。
朱弋叹道:“我跟你说过我被人追杀前碰到过这个孩子,当时给了他几块饼和一壶水,他一直留在身上没有动,所以我们俩才没饿死。”
少年问:“你有几块?”
朱弋说:“就……两块,刚才吃掉了,我们也没有了。”
少年说:“你不也没有分给这群人的意思。”
朱弋知道她的私心显而易见,但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这些人死都死了,我们也别互相责怪了。还是把他们……安葬了吧。”
少年说:“你自己做,我不想消耗体力。”
朱弋也不想做,但她不像这少年,可以在一堆尸体里面色自若地坐着,稍微衡量后还是决定自己动手,搬起一具尸体往洞外拖。
小四跟过来帮忙,他人小力单,两个人忙活了很久也不见成效。朱弋终于放弃,“算了,没埋完我们就累死了,诸神啊,不是我对死者不虔诚,实在是没有法子……我在说什么,我从来就没有虔诚过!”
朱弋发觉自己对末阑的教义,实在是痛恨到了极点,尤其是对女人的教义,什么终身覆面,什么贞洁高于一切,什么奉夫君一如神明左右,简直狗屁!她丢下尸体,随手扯下身上还残余的几条黑布抛在地上,露出里面脏污不堪的红纱,“去死吧!全都去死!”
小四看着她发完脾气,怯怯问:“朱弋,如果我们又饿了,怎么办?”
朱弋镇定下来,咬着下唇思索:刚才那少年展开纸包时里面分明只有一个饼,按照一天三个来算,应该没多久就会再送食物进来——如果他说的都是事实,食物始终只够一个人活命……
见她沉默不语,小四试探唤道:“朱弋?”
朱弋慢慢朝他看来,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从身上解下长意刀,将手柄处旋开,里面赫然是空心的,藏有一支小管子。朱弋把刀递给小四,“小四你收好它,如果那人要杀你,你就刺死他!”
小四吓了一跳,但看朱弋异常坚决的样子,也就迟疑着接了过去,望着她另一只手问:“那是什么?”
朱弋低头定定看着掌心,神情淡定说:“毒药。”
“啊?!”
“末阑女人在贞洁受威胁时,除了抹脖子外仅剩的选择。”拿着轻薄一如羽毛的小细管,朱弋举到眼前端望,羽管中隐约可见幽蓝色的液体在缓慢地游走,因为黏稠,所以好似飘带一样,轻盈浮动,“据说服毒是皇室女子的特权,寻常人家女儿被轻薄,只能自刎了断——因为这种毒药很珍贵,喝了它死掉的人,外表没有伤痕,尸体久放不腐,非常美丽——呸,反正都是要人死就对了,还分好看不好看?”她嘴角竟然绽放出一丝浅笑,“我偏不要死,从现在开始,我朱弋发誓,谁要我死,我就要谁的命!”
她拽过小四的手,把毒药在刀刃上细细抹了一遍,插入刀鞘,嘱咐道:“一定要小心。”
小四点点头,朱弋略微宽心,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