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忠说:“要吃就吃个够,梁总你下楼再买几袋速冻饺子,我们和夫人唠一唠。”
梁庭贤乐哈哈地下楼去了。
一会儿工夫,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了,于波第一个夹起了饺子:“来,大家就别客气了,我们多吃几个!!”
“那是,那是。”王桂英这时候也是满脸的发自内心的笑:“多吃几个,我这心里呀,就平顺了。”
于波正在批阅文件,陈秘书走进来了。“有事?”于波头也没抬,继续在文件上龙飞凤舞。
“于书记,纪委程书记、检察院万副检察长、公安厅汪副厅长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于波把批阅过的文件夹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案头的最边上。
在陈秘书的指引下,三位走进了省委书记办公室。
于波手一伸,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三位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于波见陈秘书把八道岭煤矿出的矿泉水递给了三位,便在自己那只细圆形的透明玻璃杯里,加上了微型饮水机里的白开水,坐在了一边的沙发里:“我们快说吧,20分钟后,我和刘省长要去八道岭,给他们刚投产的罐头饮料厂去剪彩呢。”
“于书记,这事儿我和政法委陈书记碰过头了,所以……”程忠一改往日痛快利落的风格,甚至有点吞吞吐吐。
“是于涛的事?”于波问:“他还没有开口?”
“是的。”
“这没有什么问题吧?根据现有的证据,陷害梁庭贤,杀害张三君,国有资产大量流失,行贿受贿,这几条哪一条没够上判死刑?我的意见是,注意收集旁证、受指使人的证据,让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从重从快宣判!”
“我和政法委陈书记一致认为……”万副检察长有点吞吞吐吐的样子。
“认为什么?”于波表面平静,说出的话透着一种威严。
“认为,认为他毕竟是你的……”
“毕竟是我的弟弟,就可以网开一面?简直是笑话!你不了解我,难道程书记、汪副厅长也不了解我?”于波有点生气了。
“他们两位的意思和你的一样。”万洪山说。
“这就对了嘛!就按程忠同志、汪吉湟同志的意见办!”
“我们想,你是不是去一趟……”万洪山的话被于波打断了:“让我去给于涛做做工作,让他赶紧交待问题?是不是?同志,别忘了,他是不可救药了,他干的那些事情,有哪些是一个人做的事儿?”
见陈秘书又出现在了门口,于波知道又有什么重大事儿发生了,不然,在这个时候,找省委书记的电话和人是不会打搅正在谈话的省委书记的。
“是王副省长,他说他要自首。”
“自首?”于波惊问道:“自首什么?”
程忠、汪吉湟相视一笑,对于波说:“他家属可能瞒着他受贿了。”
“怎么不早说?”于波问程忠。
“我们也是刚刚从柯一平的口里知道的情况。在王副省长这个问题上,我要向你和省委检讨。”
“检讨什么?检讨在王一凡问题上的错误?”
“是!”程忠站起来说。
于波示意让程忠坐下,然后对陈秘书说:
“让他进来吧。”
王一凡面目憔悴,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他把一份东西交到了于波的手里:“正好,程书记也在,我向省委省纪委自首来了。”
于波把王一凡递过来的东西放在了沙发扶手上,他看了程忠一眼又看王一凡:“自首什么?”
“我老婆田玉玲、儿子王韬收受贿赂600多万元。”
“这些钱呢?”于波问:“还在吗?”
“这……”
王一凡的话让程忠打断了:“其中的500万元让于涛派的人从王韬电脑公司的账上卷走了。这事儿王韬、还有他妈田玉玲至今还蒙在鼓里呢。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把王副省长拉下水。”
王一凡听程忠这样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是啥时候知道这事的?”于波又问。
“我从你接我出来后,就发现问题了,田玉玲整天唉声叹气的不好好吃也不好好睡。我一直做工作,她就是不肯说。昨晚上,我对她说,你要是再不说,我离家出走。她才告诉了我真相。于书记,我有罪呀!”
“程书记,你马上分头派人去王副省长家里找田玉玲、王韬核实。老王呢,就呆在我这里吧。”
“好的。”程忠说,“让汪副厅长跟我一块去吧。”
“好。”于波站起来送走了程忠和汪吉湟。
“老王,你坐下,坐下说。”于波紧盯着王一凡的眼睛说:“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就好办了。程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的话,我们两人就都错了。”
“我以我的人格和党性担保,这些问题我确实不知道!我的错误是:没教育好家属和儿子。所以,我也是有罪的!”
“先别急着下结论。”于波严肃地说,“是非自有公论。”
陈秘书又走进来,他把省委书记的警卫员也带来了:“于书记,让王副省长在我办公室呆一会儿,你还得马上出发,要到八道岭去。”
“好吧,小吴,你陪一会儿王副省长,等纪委程书记回来。”
警卫员一个立正:“是!”
“老王,”于波把王一凡写的东西交给了王一凡,“这个东西我没有看,你再看一下还有没有可修改的地方。”
王一凡接过了他写的“自首书”。
于波大踏步地走出了办公室。
王一凡面对自己亲手写的“关于受贿问题的交待”,大脑里乱成了一团麻。省委书记为什么没有把他写的“自首书”交给纪委书记程忠呢?交给了程忠或者省委书记自己留下了,就说明自己的自首行为被认可了。可是他为什么又给退回来了呢?
“你再看一下有没有可修改的地方”是啥意思呢?王一凡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安定不下思绪来。
其实,于波对王一凡还是有所了解的,要不然,他那天是不会去给王一凡负荆请罪的。王一凡在关键问题上有看来头看背景的错误,不坚持原则,这是他的毛病和缺点。可王一凡对工作的认真负责,那是没得说的。他总是兢兢业业、脚踏实地地为党工作,是一位两袖清风的好干部。
现在的问题是,要查清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于王一凡来说是致命的。那就是这一切,王一凡究竟知情不知情?他没有亲手收礼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他王一凡是不是在家属出现问题之后就知道这些事情了呢?知道了没有采取措施,没有及时向组织汇报清楚,这就是有问题,就是说破了天说破了地也没有用,该怎么处理还怎么处理。如果确实不知情,田玉玲母子一直都瞒着王一凡,从来都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王一凡,那么于波的“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好办了”的话就不难理解。
田玉玲母子知道王一凡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他们知道他知道了这些事情后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他们早就设计好了要一辈子瞒着王一凡,如果是这样的话,于波就决定不追究王一凡什么了,让他负一点没有教育好家属的责任就可以了。另外,让他把家属瞒着他收下的贿金全部退赔清楚。做完这一切后,该干啥就干啥去吧,副省长还是王一凡的。
如果情况是另外一回事,那就说明王一凡是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不为人民办事的不称职的干部。对于这样了一个阳奉阴违的人,于波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省委书记于波的这番苦心,王一凡说啥也理解不了。不是理解不了,而是面对在家中发生的如此触目惊心的事儿,他给吓坏了,他根本就静不下心来思考于书记为什么会退回他的“自首书”,还给他说了那么一句话。他现在满脑子是那600万元贿款。600万元是个啥概念?虽然,其中的500万元仍然让于涛瞒天过海拿走了,可这600万元的受贿责任是要负的。
省委书记的警卫员像木雕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透出一种对犯人一样的无情和威严。王一凡本能地感到,他这下全完了。没想到自己两袖清风为官一辈子,到头来落了个受贿600万、革职查办的下场……
田玉玲呀!王韬呀!你们这两个冤家,是你们害了我王一凡呀!
在矿上工作了33年了,梁庭贤从来没有像这些天这么高兴过。说实话,33年来发生的一切,酸甜苦辣咸,滋味样样全,他都尝遍了。可是这次“艾滋病”这个苦滋味可让他尝的是心惊肉跳、灵魂也出窍了。他感到这辈子算是活到头了,才50岁,不是退休,也不是下岗,而是“作风不正派”,“和有性病的卖淫女上床”,“传染上了艾滋病”。
这样子的“结论”,把他一下子从山顶推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他的这种“耻辱”行径,不但毁了自己,而且还让老祖宗、师傅郑天降脸上蒙羞呀!有天晚上,他梦见了郑天降。
师傅还跟生前一个样子,可惟一和生前不同的是,他气得暴跳如雷:“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砸断你的干干梁(小腿)!”
他心里明明朗朗,是有人陷害他,可是他面对师傅,就是说不出话来,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傅铁青着脸,举起刨煤的镐头朝他的小腿上砸来:“我敲断你的干干梁!敲断了,我伺候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啊哟!”梁庭贤都听到镐头落下小腿脆生生折了的声音,疼的他大叫了一声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他擦擦惊出的满头大汗,看着黑黢黢被烟熏过的窑洞壁,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无数次想过自杀的念头,可罗辑田的话语惊天动地:“你要死?可以呀!你死吧!你死了你就是罪有应得!你死了,有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坐上你的位子,而后把我们多年来辛辛苦苦干下的事业糟蹋得一干二净!八道岭煤矿的1800位兄弟姐妹们就会无班可上,男人们无事可干东逛逛、西串串,游手好闲,可能会走上犯罪的道路。我们如花似玉的姐妹们就会涌进大城市的歌舞厅里,为了生存而出卖她们的肉体。姓梁的,你去死吧,算我罗辑田瞎了眼睛,跟错了人。跟不上个好鬼、喝不上口好水!我自认倒霉了!”
罗辑田的话,把梁庭贤要死的心激活了。他想,是呀,我死了谁来证明我的清白呢?我死了,我为之奋斗了33年的事业不就彻底完了吗?我死了,和我同甘苦共患难的矿山兄弟们怎么办?把好端端一个煤矿、把好端端一个公司拱手交到那个败家子于无能的手里?不!不能!决不能!
为了洗清蒙受的冤屈,我不能死!为了像罗辑田这样忠心耿耿为我、为矿山的兄弟们,我不能死!为了矿山8万名职工,我更不能死!为了洗清冤屈,为了抓住那个十恶不赦的杀人不见血的凶手,我决不能死!
“罗辑田!”梁庭贤见罗辑田生气地走出了窑洞,他追出来大喊道,“我能死吗?”
大山也响应着:“我能死吗?”“我能死吗?”……
罗辑田停住了脚步,梁庭贤追过来本要拥抱罗辑田,可想到自己是个有病的人,他站住了。罗辑田冲过来抱住了梁庭贤,梁庭贤转过头推他:“你离我远点、远点!”
“我不怕!”罗辑田抱住梁庭贤的手没有松开,更紧了:“我生是你梁庭贤的副手,死是你梁庭贤的难弟,我巴不得被传染上呢!”
两人大哭了一场,走进了窑洞。罗辑田告诉他:振作起精神来,就是死也要把害人魔王于无能扳倒!你放心地等一两天吧!
这才过了一天,省委书记就亲自把他接出了窑洞;紧接着,陷害他的凶手于无能也被抓了起来;更让他兴奋不已的是,那个艾滋女还有点良心,她根本没有把他怎么样。
死里逃生一回,能不兴奋吗?洗去了冤屈还回了清白,能不高兴吗?
过去,想方设法管好公司,一为矿山的兄弟姐妹,二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三为对得起国家、省上和市里授予他的那么多的称号。可今天呢,搞好集团公司,安置好近20万待岗职工,培育好煤电股份公司,早一天上市……这一切的一切,除了上面的因素外,还要加上一条,为了这个新来的省委书记于波。
是为了他吗?梁庭贤问自己,我为了他,他为了谁呢?他也是为了银岭矿区的兴旺发达,为了龙江省的兴旺发达。我们原来是一条道上跑的车呀!
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省委书记,在他心目中变成了和自己是一条道上跑的车呢?梁庭贤在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
说一千道一万,除了认真干还是认真干,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梁庭贤终于下定了决心。
敲门声响过后,罗辑田走进来了:“梁总,我们该上五道岭煤矿了。”
“25度大倾角胶带输送机运来了吗?”梁庭贤愉快地问道。
“到了,正在安装呢,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三天后就可以试车了。”罗辑田现在的身份是银岭煤业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兼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所以,他对属于集团的二级矿五道岭煤矿感到格外的亲切。因为,他和梁庭贤在那里并肩战斗过多年。
“辛苦你了。”梁庭贤显然对他这位助手很满意:“要注意身体。”
“没事儿,我还担心你哩。”
两人下楼上车,车很快驶入了山间小道。
虽然已经是深秋了,可满山遍野的秋景依然美丽动人:野桃树的枝叶更红了,一片一片的煞是好看。杂木灌木丛林也是淡淡的红色,加上青灰色的山岩,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到五道岭煤矿了,久违了的一种情绪,漫上了梁庭贤的心头,也涌满了罗辑田的心。8年前,他们俩就是这里的主人,一个矿长、一个副矿长。
他们在这里干了8年的矿长、副矿长。要说对这里的情况,罗辑田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因为他在这里干了不少年,这里的山山水水、沟沟洼洼,没有他不熟悉的。而梁庭贤对于五道岭,那就更有发言权了。因为他17岁进矿,到现在33年,前面的25年,他一直是在这里度过的。所以,进入矿区,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两个人就情不自禁地感到亲切,甚至有些激动。
五道岭矿的副矿长兼党委书记王子元、副矿长罗永清带着一帮人早已候在了煤矿办公楼的门前。他们身后不远,还有不少矿工和家属围在那里,大概是听说老矿长来了,他们都想看一看他们的老矿长。……
就在梁庭贤、罗辑田和王子元等人握手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头顶一个“冤”字扑过来跪在了梁庭贤的面前,只见她头磕在了地上:“老矿长,我冤哪!冤哪!”
王子元大声喝斥:“钱水英,你这是干啥?快走开!”
“对呀,梁总又不是纪委公检法,你喊的哪门子冤嘛?”副矿长罗永清附和道。
马上冲过来了几名保安员,把这个叫钱水英的女人拉了过去。
钱水英这才转过脸来大喊:“老矿长,救我们一家!……老矿长,我冤哪……”
“是张林嫂?”梁庭贤见是老劳模张林的妻子,便大声说:“别拉她,让她过来!”
几个保安员松开了钱水英,钱水英连滚带爬扑了过来。梁庭贤赶了几步扶住了就要跪下的钱水英:“张林嫂,别这样,有啥事你站起来说。”
老妇人站起来口未开就哭成了泪人儿:“老矿长,你得替我儿子、老头伸冤啊!啊……”
“伸冤?张林哥他……”
“被刘林一他们给害死了?”
“刘林一?”梁庭贤大吃一惊,刘林一不正是五道岭煤矿的矿长吗?他怎么会害死老劳模张林呢?
……
第十九章伸张正义
卢菩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她的仇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于涛。她之所以要让张玉庆杀了张三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于涛早一天落入法网。她让张玉庆杀人时想方设法把于涛的证据留在了现场。
于波等人给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饮料罐头厂的开业剪彩后,草草吃了顿午饭就往九龙市民营科技园赶。民营科技园坐落在九龙市高新开发区东北角,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圆柱体摩天大楼在秋末温暖的阳光下熠熠闪光。宽敞的马路两边是草坪和花坛的海洋,红色的花作背景,黄色的菊花摆成一个个漂亮的图案,那摆成的字是“欢迎您到民科园!”马路中间的隔离带是一块块特大的广告牌,有中共三代领导人的巨幅画像,彩色的背景图上是“为人民服务”、“继往开来”、“实践‘三个代表’思想”的醒目大字,落款全是“高新技术开发区民营科技园”的字样。接下来的广告牌是展示民营科技园各个大企业产品的广告……
整个街道、建筑、草坪、花坛和马路,都给人一种大气势、大手笔的感觉。
于波的心情跟今天的天气,还有民营科技园秀丽的景色一样,特别的好。刚参加八道岭煤电股份饮料罐头厂的开业仪式时,他对梁庭贤和他领导的公司有了一个进一步的认识。他感觉到,把龙江省国企改革的重担子压在梁庭贤这样的人肩上无疑是明智的。国有企业如何参与国际竞争,说白了就是这些国有企业如何提高竞争力的问题。要提高竞争力,就得对现有的不合理的体制进行改革。
怎么样改革?银岭矿区的路子显而易见是正确的。有了正确的路子,还得有一个敢于负责、敢做大事,一心为党为公的优秀企业家带领大家走好这个路子。八道岭煤矿、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因为有了一个梁庭贤,企业不仅能大发展,职工不仅能拿上工资奖金,更重要的是企业在资本改造、资本运营方面探出了一条新路子,通过股份的培育、上市,增强了走向国际市场的能力。国有企业的改革也好,国有企业的资本改造和资本运营也好,都少不了优秀企业家。
高新区民营科技企业之所以能长足的大发展,它除了高科技含量的产品外,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它是新企业,没有任何负担。就像一条刚进大海的新船,只需船长熟悉航道、熟悉这条船的性能,就可以让大船乘风破浪、永往直前。
可是国有企业则不能,国有企业就好像一艘航行十几年、几十年的大船,船上的零部件都程度不同地出现了毛病,且乘在船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如果不对这艘大船进行修理、更换零部件,如果不把这艘大船上多余的人员清理下船,那么这艘大船就会有沉没的危险。然而,这大规模的修理船只、清理人员,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有些破船的修理费用已经超过了买新船的费用,与其修理还不如新购一只船好呢。可是还有好多船只虽然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