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春节还有近四十天,可返乡的农民工却非常多了。这和往年是不同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金融风暴所至吧。车上座无虚席,人行道上也站满了人,就是厕所里也站了两三个人。要是需要方便的话,得把他们拉出来。更加有趣的是,有几个人想得很周到,在行李架上绑吊床,悠哉悠哉的在床上睡大觉。乘警和列车服务员走动也非常的困难。车顶上的拳头大的电扇,转得看上去像没转一样,但也驱赶不了闷热和各种各样难闻的气味和汗味。疲倦的人们,无精打采,昏昏欲睡。手里的杯子或水果,忘记喝忘记吃了。玩牌的人,也没有心思了,抽烟的人,在看着袅袅的烟雾想心事,人人都是归心似箭。
嘟——一声长鸣,惊醒了好多人。前面是一个小站——据说只有十七个职工——红村站。
哐啷,哐啷啷。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刚停稳,就有几十个旅客从各个车门向车上涌。车上的人还没有下去,车下的人又向挤。这就造成了堵塞。我们能怪他们没有素质吗?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呀。上不了,还得等到下一趟。可下一趟就保准上得了?
约过了十分钟,火车又到了一个站。下去的人蛮多,上的较少。也只十来人吧。其中有三个穿着较朴素,一身农民装束。三个人中。有一个很特别。一身肥肉,少数说也有二百三斤。下垂的乳房,像是五十开外的妇女。手臂的肌腱很发达,两条大腿粗得和水牛的腿一样。穿的波鞋是特大号的,棕色。圆圆的脑袋,咋看上去,就似放在架子上的皮球。头发也与众不同,黑白相间。一圈白,一圈黑,从耳表向头顶盘旋而上。而头最顶尖处,却染成了一绺红色的。像一朵美丽的桃花。他一笑,露出一排蛮齐整蛮洁白的牙齿,嘴角的有一颗断了半截。很刺眼。在他前后的两个年轻人,二十七岁左右。个子和大个子小了一半。穿着也很普通。白衬衣,黑裤子,也穿波鞋,只是颜色是黑色的。前面的一个,怀里抱着一个水烟筒。装烟丝的嘴还冒着淡淡的烟雾。在后面的一个,和前面的一个没有多在不同,只是他不留长发,理了一个陆军平头装。他的下巴有些尖。有一个白痣,白痣上长着五条有五公分长的黑毛。他自称是五毛。
五毛,今天看来没有啥好吃的菜。
看看再说,大个个。
耐心些,大个个。另一个说。
说话间,从厕所那边挤过来一个戴着副黑眼镜的年轻人。嘴里还刁着一根香烟,还没有点上。
今天的菜就是他!
五毛指着那年轻人。大个个眼睛一亮,对就是他。
年轻人来到他们三个人面前,冲他们点点头。见有一个位置空着,用手拍拍位子,一屁股就坐下。他还没有坐正,大个子就把手向他面前一伸。
年轻人仰起头,莫明其妙的表情。他忙掏出烟,递给大个个。大个个把扇子般大的手掌一收,揉了几揉,烟盒里的烟都碎完了。年轻人的脸陡的苍白起来。他心里明白,遇上了抢劫的了。
快点!你坐了大个个的位子,得出点血。五毛低声地吼着。另一个可能是刚刚出道,只是站着,不作声。
多少?
大个个伸出他的食指。
年轻人慢慢地掏出一张十元的面钞。
五毛接着。拍!大个个给了年轻人的一个耳光。
年轻人又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面钞。
大个个忙扯过来,又重重地批了年轻人的一个嘴巴。年轻人的眼镜掉了。眼泪也流了下来。还轻轻地哭着。两手死地抱产包子。
旅客同志们,车快要到站了,请拿好自己的行李,清单自己的贵重物品。
年轻人见服务员来了,哭得更响。不许哭!要不拧断你的脖子。大个个咬着牙齿说。
这小同志咋啦?
告诉服务员同志,他肚子疼。
找大夫呀!
不用了,他刚铡吃下药,好多了。谢谢你,你真是我们旅客的贴心人。
服务员微笑着支部另一节车箱了。
五毛见服务员走远了,便拿出一个苹果和一把小刀。慢条斯理的削起苹果来。他不是削皮,而是整个果的削。不时抬眼看年轻人。
一千!少一个子也不行!大个个狠狠地说。要不,我们就把你的一条腿留在车上。你甭说回家了。一条腿重要还是一千重要?
年轻人抖抖的我袋子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沓钱来。用橡皮筋捆扎着。两手又抖抖的给了在个个。这才是个好青年。五毛把水果刀往年轻人的脸上一抹年轻的身子一缩,刀口碰到了他的脸上。殷红的血慢慢沁了出来。
五毛,你找死吗?人家都孝敬我们了,你还想怎的?
五毛的脸白得如一张白纸。
坐在附近的保京,浑身的热血在沸腾。他真想冲上去,把他们仨撂倒。凭他的本事,是不难的。可他刚站起来时,就见一个人影往厕所里一闪。妍艳!她来这干吗?是不是巧合?她的外婆是地黄花村?她前几天说过的,改天回她外婆家,看看她外婆——已八十七岁了,好,好几年不回去看了。还是络哥还没有保京倒抽了一口凉气。
火车慢了下来,准备到站了。人们纷纷取自己的行李,喊爹唤儿的,熙熙攘攘。大个个把年轻人一推,奋力地往前冲。
抢钱了,抢钱了——保——保京!保京刚一转身,他的眼睛就大了。是韩梅!来不及了,他忙抱住她,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嘴巴。趁机热吻起来。在韩梅旁边的妈妈,看不清楚,慌得连连大喊,流氓,流氓!你们快快保京一听,立马推开韩梅,扭头就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