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外的雨越下越大,周忘杨以手托腮,想起二十岁那年,同样在这样一个夜雨,事因桑茵上山采药,却迟迟未归,他与师父、梁胤平、红蝎四人外出分头寻找。
偶然看见一个洞穴内传来光亮,周忘杨寻光而去,果真在那里发现了桑茵。那时,她竟是在为一头受伤的母豹包扎断肢。
桑茵说这豹子刚产下五只幼崽就被捕兽夹所伤,它一死小豹也必死无疑,她一定要治好它。
想她一介女流,既不会武功亦不懂兽语,但那豹子却像通了人性般毫无敌意,偎在她腿上,像是见到了主人。
望着她利落地处理伤口,素来冰冷的丹凤亮目中闪现过一缕温柔。
洞外雨雾蒙蒙,周忘杨原打算等雨停后,与桑茵一同回水榭。他坐在岩石上,往火堆里加柴,没过多久,全身忽然一阵战栗,胸口也紧跟着抽痛起来,周忘杨喉口一甜,竟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桑茵见状,忙问:“小四,你这血的颜色不对,上山后有没有被什么毒物袭击过?”
疼痛渐渐剧烈,周忘杨捂着喉咙,发不出声来。桑茵上前拉开他的手,细细端详周忘杨的颈部,猛地一惊:“你颈上有被花斑蜘蛛咬过的痕迹,伤在动脉上,难怪毒走得这么快!”
大雨、山路,外加周忘杨的中毒症状已经出现,如要带回水榭医治将会困难重重。桑茵急中生智,翻出药筐中的一株草药,对周忘杨道:“花斑蜘蛛毒性猛烈,如不及时医治,只怕性命堪忧。小四,你忍着些,我现在帮你把颈上的毒吸出来,再用这万年青敷上。不过万年青药性极强,用药后,你会觉得很冷……”
微微一笑,桑茵接着道:“但有我在,你不必怕。”
又是那笑容,重叠了童年时的回忆,温柔似水,如此亲切。
感官正在麻木,周忘杨说不出话来,只觉被人轻轻拥住,一双薄唇捕捉到他颈部的伤口,轻轻吮吸,一次次,一点点,不厌其烦地将毒血吸出。
敷上万年青的一刹,钻心的痛又一次袭来。周忘杨猛地蜷缩起来,身体正在变冷,像被关中冰窖一般。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他会冻死。
忧虑之际,一具温暖、柔软的胴体贴合而来,周忘杨本能地与之相拥。
“别走,我不想总是一个人……”
仅是一句,将所有脆弱展露无遗,要让一个固执之人道出这句话来,需要经历多少辛酸苦痛?
翌日醒来,两人相对无话,把几只豹放回山涧后,一起回了水榭。
当晚,周忘杨来到平阳子面前,坦承道:“师父,我想娶桑茵为妻。”
不料平阳子竟摇了摇头,叹气道:“桑茵已与为师先行谈过,她说如果你来提亲,要我告诉忘杨你,她待你胜过手足,一心只把你当弟弟看。”
“忘杨,那晚我只是为了救你,忘了吧……”
五载过后,桑茵曾经的这句话已不会再伤害到自己。一道晨曦投射而来,周忘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又一个无眠夜过去,大婚之日定在今天,今天过后,他就该看淡一切,解开那纠结了太久的心结。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