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特小腹的伤口不浅,而且那中年人还在箭簇上下了毒。晨曦教会的几名高级牧师足足抢救了半天,直到次日下午时分,才使昆特转危为安。
艾琳娜一接到消息就急忙赶来,始终守在床头,默默地流着眼泪。就连身份尊贵的鲁米娜斯卡夫人也来了一次,带来了一大堆珍贵药品。
城里鸡飞狗跳。茉伊拉才不会傻到泄露袭击者的真实身份,官方对外的说法是:昆特大队长遭遇“三名邪恶帝国奸细的刺杀”。
听闻大队长遭遇暗杀,风狼大队当即炸了锅,一个个气势汹汹地涌上街头巷尾,到处搜查可疑人物。除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城里的住户至少有一半遭到了入户搜查。
最倒霉的,是狱中的霍布斯勋爵,雅克等人从刺客口中知道这家伙也牵涉了进来。
尽管这可怜虫反复申辩自己不知详情,但茉伊拉公主殿下哪管那么多,加上这家伙也没什么后台,小魔女连审讯都省了,直接宣布“死刑就地执行”,霍布斯勋爵和几名属下的大好头颅就此落地。
经调查,那中年刺客确实是燃风军团的高级军官,在决战中被俘,昨天刚刚逃入达菲尔地区。听说艾琳娜小姐在此举办晚会,他表明身份后就来参加了。
茉伊拉将艾琳娜劝去休息后,马上告诉了昆特这些情况。
“这么说,他是当时的漏网之鱼。”昆特叹息道,“我就知道,事情恐怕瞒不住。”
“情况也没那么糟。从目前的情况看,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就对你下手了。”
“但愿吧。”昆特消沉地道,“就算没人知道又怎样?难道我真的能够和艾琳娜在一起吗?唉。”
“这一点,你就不如雅克了。不管事态多复杂,你都要抱定无所谓的态度!爱情这种东西嘛,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对方,也就行了!管他老爸老妈那么多干嘛?”
“……雅克他们呢?”
“当然是去打劫!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能放过?刚才看着你醒过来,没什么大事,他们借口给你和艾琳娜创造机会,出去打劫了。”茉伊拉道。
“打、打劫?!”昆特一时弄不明白。
“当然!你那群可爱的手下,现在全在城里打劫!谁敢不给他们钱,怕是立刻就要被栽赃,生生变成刺杀你的刺客了。”茉伊拉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怒色,反倒是兴致勃勃。
不错!打劫!就是打劫!心花怒放的雅克拉着胖子,带上十几名手下在城里“搜查”了几乎一个下午,还在北郊“辛苦”了一番。
尽管上午就开始行动的风狼勇士们握有先机,但“后发制胜”对于雅克来说并不难:自从变成不名一文的穷光蛋之后,他就仔细研究了搜刮民脂民膏的各种可行性方案。
其他士兵,不过是小打小闹、搜刮一下普通百姓罢了,他却瞄准了大户人家,包括一些小贵族、商户、艺术家等。这些人有没有后台,背后势力有多大,能不能惹得起,惹的话能惹到什么程度……近两个多月,雅克除了到处寻觅妹妹的踪迹外,大多数时间都花在搜集这些资料上,如今都用上了。
“诸神不会亏待有准备的人!胖子啊!我劝你准备好打劫的资料,这不就用上了!哈哈哈!老子又不穷了!”在通往议事厅的路上,雅克一路狂笑。这一个下午的“辛苦”,比在莱尔辛苦几年挣的还要多上几倍,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
“哎呀哎呀,原来挣钱这么容易……唔,不能每次都让昆特冒险呀,小蚂蚁,下次我拿刀给你划拉划拉吧?”瑞舍夫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个,也不是不能考虑……可是,那样的话,我就没法抢东西了!这样吧,你抢的宝贝,三分之二归我,我就让你划一刀。”
“不对,不对,还得打昆特主意!你我若是受伤,恐怕和一般士兵的待遇差不多,怎会全城搜索。”
“对了!你怎么就不听我的?金币、珠宝都可以,最好不要名画、艺术品!抢劫就是抢劫,还要什么品味!”
瑞舍夫眉毛一挑:“亏你还号称对绘画有研究!你应该听我的才对!一幅名画,得值多少金币啊?可它才占多少地方?看看你,这么大的两袋金币,又重又显眼,一看就知道你去干坏事了!你看看我,就一个小袋子,几乎就是两手空空,多清白呀!”
“蠢材啊!如果仅仅是‘好画’,你能卖几个钱?如果是‘名画’,你敢出手吗?你不会是准备留给后代当传家宝吧?难道说,你真的有艺术品味?!不会吧!我不觉得你有这么变态呀?!”
……
眼见议事厅已近,两人这才收起贪婪嘴脸,道貌岸然、甚至是一脸圣洁地走进大厅。
“报告公主殿下!我们已经搜遍全城,可疑人等都已被抓了起来!”雅克朗声道。
大厅里的人,个个神色古怪。这里人不多,也就茉伊拉、老哈里顿、菲戈和他的两个副手。但这些人无不是耳聪目明之辈,这两人的对话,早就清清楚楚地传入他们耳中,偏生这两个家伙还要装腔作势。
眼看老哈里顿怎么都憋不住笑意了,茉伊拉轻咳一声:“忙完了?”
雅克严肃地点头:“没问题了。”
“看来,这个月的薪水,就不用给你了。”
“殿下!你怎么可以如此冷酷!盘剥打手乃是当权者最不明智的行为!是最……”
茉伊拉打断他的嚎叫:“詹姆斯主教那边,有消息了。”
“这么快?!”
“你觉得快?那就把时限缩短吧?”
“不不不!”雅克急忙道,“什么时候行动?”
“两天之后,中午时分,经过白石镇附近。”
白石镇?雅克和瑞舍夫一脸的茫然。
“白石镇在我们南边,大约有四十公里远。附近有山谷,倒是个适合埋伏的地方。”菲戈接口道,“问题是,对方的规模!”
詹姆斯主教派人送来的信息显示,这一拨奴隶多达六七百人,其中有七十多名高等精灵。且不说那些野蛮人,光是这七十多名高等精灵,就是不小的财富啊!因此,押送的队伍也不小:龙鹰佣兵团派出了近三百人,其中包括数目不详的强力魔法师。
肉是肥肉,咬一口也肯定没问题,但有把握全部吞进去而不留痕迹吗?议事厅里没有一人敢保证。就连打劫惯了的老海盗哈里顿,谋划了半天,也还是一脸难色。
眼下,骑兵第一大队有两百多人,而第二大队有四百多人,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兵力。如果光从人数看,几乎比对方多了一倍。但是,打仗不仅仅是看数量的,龙鹰佣兵团能够跻身帝国八大佣兵团,其成员肯定少有庸手,而茉伊拉麾下这两个骑兵大队,她自己心知肚明,都称不上精锐。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任务并不只是击败龙鹰佣兵团的这两百多人,而且还要夺过奴隶。
“不能留下后患,必须全歼他们。”菲戈骑士道。茉伊拉可以胡作非为,他身为公主殿下的卫队长,哦不,是前卫队长,可不能听之任之闯下大祸。
“击溃他们就行,不一定要考虑后患。如果等下一批,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多奴隶。”茉伊拉道。来达菲尔地区之前,她早就和自己的父皇达成一定的默契。只要她能把“那件事”办成,这点“小事”自然会有人处理后事、掩盖痕迹。
即便如此,难度也够大的,尤其是昆特这个大队长重伤的情况下。
“照我看,不如等一批人数少一点的。奴隶实在不够,就抓那些佣兵当苦力!往矿下一关,井口都有人看着,谁知道下边是野蛮人还是佣兵?”老哈里顿强烈建议有把握再动手,这老海盗喜欢冒险,但一点都不喜欢以弱击强。
讨论来讨论去,茉伊拉一意孤行:截击!
“本殿下要定这帮奴隶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什么战略战术,反正,我要定这帮奴隶了!我只要结果!”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小魔女恶狠狠地瞪着婆婆妈妈的菲戈骑士。议事厅里立刻鸦雀无声。
两天之后,白石镇西边的红桧林里。雅克拄着自己的巨锤,靠着红桧,紧张地注视着前边的大路,时不时擦着满脸的汗。
这片红桧林是达菲尔地区最大的树林之一。雅克等人藏身其后的红桧,株株合抱粗大,少说也长了百余年。枝叶沾上雾气,凝成小水滴不停地往下滴,这种又潮湿又闷热的环境简直要让雅克发疯。
经过莱尔大战,雅克已能比较自如地面对战阵,不会再出现那种未开打就喘得要死的症状了。但他还是有些紧张——一百多人的性命,很大程度上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根据茉伊拉定下的作战方案,风狼大队中的一百多人在这里埋伏,牵制敌人的兵力,以便主力部队完成包围,务求全歼对手。昆特重伤,茉伊拉居然将这一队的指挥权交给了雅克。
因此,他不能不紧张。如果行动失败,即便他能顺利地逃回去,小魔女恐怕也饶不了他。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就不能让全部人马在此埋伏,而非要完成高难度的“前后夹击”?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茉伊拉却不屑一顾地驳斥他的顾虑:“你以为那些佣兵像你这样蠢?那么一小片树林,藏两个大队,这些拥有法师的佣兵要是还察觉不了,那就一头撞死算了!”
小魔女的命令谁也没办法,雅克也不敢让她换个人带队,只能勉为其难了。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让瑞舍夫也加入这一队。
“情报说了,这伙雇佣兵的头子叫什么‘红鹰’,是一个满头红发、塌鼻梁的高个子,很好认。你的任务,就是在第一时间干掉他!”摩挲着巨锤,雅克一再叮嘱瑞舍夫。
瑞舍夫找到一块残木垫屁股,小心地摩挲着长弓:“你以为我是高等精灵啊?或者你以为那家伙是白痴?”
“要有信心!我确信,你小子比精灵还要精灵!再说了,你练了那么长时间的神圣斗气,总不会一点用都没有吧?”
“哼哼,我只希望,等会落荒而逃时,你能拉我一把就行。”
乌鸦嘴啊乌鸦嘴!雅克喃喃咒骂。他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的“背影”克洛林:唔,是不是应该跟紧这个逃命之王呢?
雅克却不知道,在两三里外,龙鹰佣兵团的“红鹰”莫伦特斯也在喃喃咒骂。令这位佣兵团副团长不开心的,倒不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乌鸦嘴,而是这一路上的诸多不顺。
由于这次的“货物”实在是比较贵重,威克利夫家族指名要求龙鹰佣兵团派遣以小心谨慎著称的“红鹰”莫伦特斯带队。在莫伦特斯看来,这纯属多余——通过达菲尔地区的这条线路,几乎是条“三不管”的线路,沿途既没有势力强大的领主,也没有足够实力的盗贼,龙鹰佣兵团的两百多名精锐往这里一摆,谁敢动他们?由谁带队有多少差别?
本来就不情不愿,偏偏这几天还诸事不顺。先是十几名野蛮人胆大妄为,试图逃跑,紧接着是几名高等精灵坚决绝食。这些都还好办,收拾几个不听话的奴隶,这些佣兵早就是家常便饭,但失去三十多匹马,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仅仅在白石镇停留了一个晚上,就有三十多匹马突然抽搐倒地,其中大约三分之一还能喘气,其余的都迅速死去。
“有人下毒!”尽管队伍中对毒最在行的佣兵都没能查出什么,莫伦特斯还是凭直觉下了定论,尽管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对人下毒。他从来相信一个真理:你看不到的,听不到的,并不代表不存在。
因此,整个队伍在行进中更加小心谨慎。临近红桧林,莫伦特斯更是早早就放出了几名斥候。
斥候一一驰回,答案都是一样的: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发现异常,不代表没有异常。不顾威克利夫家族随行人员的强烈抗议,“红鹰”果断下令,大队人马就在林外驻扎,而他则亲自带领八十人深入林中搜索敌踪。
“妈的!这根本不是我们设想的情况!”眼见佣兵以扇形队形缓慢推进,而且还不是大队人马,雅克简直急得要跳脚。“早就说过不能乱下毒,你们就是不听!既然要下毒,就应该冲人去嘛!死点奴隶算什么?只要有一半人活下来就够了!唉……”
瑞舍夫一言不发,他的精力全集中在那红发骑士身上了。
“红鹰”陡然一阵心悸,他毫不犹豫地策马一闪,藏到了一棵巨大的红桧后边。几乎同时,一枝利箭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狠狠地扎进了树干。随着一声清脆的爆响,树干上多了个大洞——瑞舍夫新练成的斗气爆裂箭果然威力不小,只可惜准头太差。
“放箭!”雅克大喝。几乎同时,对方的劲箭从他头顶一掠而过,要不是他个子矮,这一下恐怕就要了他的命。
一时间,树林里箭雨如飞,双方开始对射。
雅克实在没想到,瑞舍夫果然失手,自己还差点因为大声发号施令而送掉小命。更要命的是,尽管己方人数占优,身在暗处,但还是迅速在对射中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