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讲述许多关于练剑的事情，后来说：“你那个边叔叔叙述故事很有一手，有时一些平平淡淡的细节，他也能生动活泼的表达，也许是他的性格使然，也可能是当晚的环境使然，我听得可神往着。你那个边叔叔说着，突然心血来潮，站起身来，说：‘小丫头，如今夜月色当亮，正好练剑。我来教你几招。’我拍拍自己的腰间，再指一指他的腰间，表示两人都没带剑，怎么个练法。他折断两支树枝，比了一比，说：‘这支长些，让你用。’我听了故意说：‘我怎么就要用长的？’偏偏就选了那支短的。
“他握着树枝的一端，搭在腰间，代表他的佩剑，说：‘看好了。’也不摆什么起手式，手一挑，树枝‘嗦’一声响于清凉的空气中。他刺了一剑又一剑，总共刺了十多次，跟着收剑，对我说：‘看清楚了吗？’我当时觉得奇怪，他那几招耍弄起来普普通通，不藏半点玄机，根本没有特长，有什么值得练的？
“他猜出我的心意，提着树枝又耍了一次，这次的速度稍微加快，耍完问我：‘明白了吗？’我摇摇头，说：‘寻常得很，我不学。’他一手摆开，一手用树枝指着我，举态很...很...潇洒，绽露微笑说：‘是吗？那看你接得下几招。’我告诉他还没比就不公品了，他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打赢我有什么稀奇的？他腕力一抖，树枝颤战发响，解释说：‘我是要你仔细看出招式的奥妙。接招！’说着挺剑向我刺过来。他刺得并不凌厉，我随便甩一甩手中的树枝就接了下来。他说声：‘好！’又刺了一剑，还是被我挡住了。他速度平稳的将招式重复一遍，全都被我截了下来，我心里着实得意，他又问一声：‘明白了多少？’
“姐姐当时在想，都全挡住了，还需要明白什么？他笑着举起剑刺过来，说：‘这次我刺得慢些。’树枝缓慢的刺向我，由于太缓慢了，我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并不回击。他那一剑刺向我的腹部，剑尖停留在两寸外，问我怎么还手，我答说他出招有气无力，叫我怎么应，怎么练？他将树枝抽回去，低头思量，细思间不经意提起另一只手，树枝便在那手掌上轻轻的拍打。
“小湘啊，你不知道，你那个边叔叔站在山壁之前，月光之下，影像似清似朦，他长身直立，俯首低思，一手执剑轻轻拍打，‘啪’一声‘啪’一声在山壁上回荡，情境是多么的......。”
“他想了一回，说：‘你先摆好防守势。’提着剑过来，剑势依旧缓慢，问我：‘如果我刺得快些，你打算如何应付？’我一挥剑，挡住了，说：‘就这样。’他轻轻扭抖剑锋，问：‘现在呢？’我随便一击，又格开了。他连刺几剑，提醒我说：‘注意自己的姿势！’他一边喂招，一边说：‘往下扫，挑剑，左扭转，右扭转。’姐姐起初不明白他的意图，后来终于捉摸出，他所说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姐姐即将作出的防守。最后他将剑锋作了个半圈转，将树枝架在姐姐的肩膀，说：‘开窍了么？’
“他提开树枝，说：‘无论动物还是人，其行动都受到自身骨骼肌肉的影响。四足动物与人不同，因此四足奔跑，能做四腿跳跃飞扑的动作，人天生的动作、冲力，一般上都比不上他们，但胜在双手灵巧、细微，可产生诸多变化。好比说...’他将手向下往后，在倒弯上来，在背部瘙瘙痒，再作了几个较难的手势，说：‘...猫狗就办不到了。我瞧着你摆出来的阵势，进攻时已经料到你的反应。
“我当然不服气，反驳说：‘你武功比我高好几筹，有何了不起？’他挥动了一下树枝，说：‘着重之处，不是武功高低，而是一种特殊的练功方法。你刚才这么站着，剑是这么摆着，我用剑刺你这里，你要防守，自然是这般转剑，从下面挥圈子打上来，手势就变成这样。我再一剑刺向你的胸腹之间，按照人的肢体方便来判断，你阻挡时究竟如何扭转手腕，剑身是由上而下，还是由下而上。’他边比划边解释，说他如何进攻，我又会如何如何。
“我当时嘲笑他，照此说来，他的剑术应该是天下第一了？他顺手抛开手中的树枝，望着我露出灿烂的笑容。小湘，你那边叔叔虽然是个男人，那天夜里，他的笑容，真像是一朵绽放开来的桃花。他微微一笑，立刻又收起笑容，突然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问我：‘你肯这么做吗？’小湘，你那边叔叔摆的姿势实在太古怪了，他四肢伸展收缩，拐弯扭绞，都是人们不会做出的动作。他摆完姿势，说：‘有谁肯这么练功的？’原来他常常如此运动身体，尽量训练手脚往人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出奇制胜。
“他捡起树枝耍一耍，说：‘肢体的循规动作局限敌人，也同样限制自己，即使算出敌人举动，自己能否以最短的方式先发制人，还是个疑问呢。其实每门技艺，突发奇想及其容易，难就难在如何实践。说穿了，任何功夫，均得反复艰苦锻炼，方见效果，我也是经过多年的练习，才能小有所成。除此之外，还要时刻留意人们对招的肢体习惯。关于这一点，只有凭自己观察领悟，传授不得。至于你说的天下无敌，哪有这么容易？这只是小手段，势均力敌时，或能出其不意，遇到远胜自己的敌手，收效的机会极微。’”
“我和他继续对招，越打越顺手...甚而边打边笑，边笑边打。怎么说呢，是他相让啦。对打一阵，我逐渐掌握诀窍，可惜没经历过特殊的自我训练，常常把剑转得不到位，总是事倍功半。
“我们来去数回，正感愉快，忽然有人大笑几声，说：‘天下无敌岂是人人都当得？我们宫主武艺超群，人人推举第一，他还不敢自居呢！’那人笑罢，从树丛里飘然过来，是你那顾叔叔。他一着地，就装扮起脸孔，严正的说：‘消息越传越广，信者越来越多，各门派迟早剑拔弩张，指向神天宫，你们还有闲情在这里赏花弄月？’”
小湘听了，心里象被什么给闷住了。
对了，姐姐怎么一直用‘你那边叔叔’‘你那顾叔叔’的字眼？
他们不是我的呀！
姐姐，那是他们和你的事，怎么老往小湘这里推呢？
姐姐说：“你那个边叔叔回应他：‘三哥你别老拉长脸吓人，这里除了一个小妹妹，没别人啦！’你那顾叔叔才有了一丝笑容，说：‘我有点小事找你，问人才知道你带她到这里。’他向岩石的边缘踏前几步，两手放在背后，抬高头颈，看着月亮，问我们：‘月色美吗？’从我的位置看到他的左侧，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忽然间...我...我...”姐姐的呼吸有些急促，说：“...我...我看他站在那里...他站在那里...站在那里......。”
姐姐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什么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