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儿痴痴地与他们对望。已经一个星期了,笛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个星期的。只到这一刻,人潮散去,终于只剩下自己站在这里,看着冰冷的墓碑。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个星期来,她经历了丧父之痛,陪着母亲在生死边缘挣扎,并看着她最终撒手而去。她面对了多少同情、怜悯的眼光。这一切都让她痛到了麻木,痛到了连泪都流不出来。
“哇哇……”一阵嘹亮的啼哭打乱了笛儿的沉默。
笛儿回过头来,她又看到了那个曾同在急救室门口等待的男人,他更憔悴。他笨拙地抱着一个嚎哭不止的婴儿,手足无措地哄着,孩子却不给面子,只是一味地哭。
笛儿看着娃娃,想起了那个被推进急救室的女人,心像被揪了一把似地疼了起来,多可怜的孩子啊,这么小一点点就失去了母亲,虽然他还小得不知道去痛。
笛儿不知道是这个没有享受过母爱就失去母亲的孩子可怜,还是曾经拥有幸福却又同时失去父母的自己更不幸。但她对这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婴儿产生了同命相怜的疼惜。
男人抱着孩子越过笛儿,往墓园外走去。
“先生,等等。”笛儿出声叫住了男人。
男人回过头来,用困惑的眼神看着笛儿。
笛儿走了过去,伸手抱过孩子,低声地哄。孩子的脸上并没有眼泪。也许他还不懂得眼泪的意义,但他能如此无所顾忌地啼哭,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毫无预警地,眼泪涌出了笛儿的眼眶。这些天来,笛儿承受了天下至痛,却始终只是惨白着脸,没有流过一滴泪。可现在,这孩子的哭声让她有了放声大哭的冲动。
“小姐?”男人的声音很沙哑。
笛儿抬起头来,面对男人。她的泪控制不住,奔流不止。
男人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又看了看笛儿身旁那崭新的墓碑。男人轻叹了一声,又是一个不幸的人。
他抱回了已经停止嚎哭的孩子。自己的伤痛已经太深,现在的他没有能力安慰别人。他在笛儿的泪眼矇眬中渐渐走远。
在他的身影消失的瞬间,笛儿恍若从梦中惊醒,她快速擦干了脸上纵横的泪水,并匆匆地朝男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先生,等等。”笛儿再次叫住了那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回过身,莫名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子,想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先生,你需要一个保姆吗?”问着话,笛儿又从男人手中抱过孩子,低声逗弄。
男人打量了笛儿许久。他看得出眼前的女子不是一个土气的乡下女孩,虽然有些憔悴,但全身散发着一股知性美,根本不像是需要一份保姆工作的人。
“小姐?”男人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笛儿轻轻扯唇一笑,说:“只是想陪陪这个孩子,我也刚刚失去我的父母。”笑颜隐去,笛儿低下头,看着孩子的眼神充满了怜惜,拍抚的手更加温柔了。
男人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温柔拍抚着孩子的修长纤细的手,觉得自己找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虽然按医生的吩咐,孩子更需要一个奶妈,而不是一个小保姆;虽然眼前的女孩看上去并不适合当一个保姆,但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男人从口袋里抽出了笔,却半天找不到一张可用的纸。
笛儿了解地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示意他写在自己的手心。
男人迟疑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指尖,在她的手心写下了自己的联系地址。
笔尖划过笛儿敏感的手心,带来一阵麻痒的感觉。笛儿似无所觉,她看着男人,轻声问道:“我什么时候上班?”
男人写好了,放开了她的手,说道:“今天。”
“好的。”笛儿把孩子抱还给男人,然后离开了墓园。
男人站着原地,看着郭笛儿的身影消失在夏日的阳光中,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部女孩的名字了,也忘了自我介绍了。突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
“叮当……”徐航远正为孩子的哭闹头大,突然听到门铃响了,忙抱起孩子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提着行李的笛儿,看到笛儿,徐航远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笛儿看着徐航远抱着孩子狼狈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将手中的行李递给了徐航远,换手抱过孩子,走进了屋子。
徐航远跟在笛儿的身后,苦笑了一下,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和一个偶遇的女孩达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工作协议,而这个女孩更是奇怪,居然就这样贸然地跑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家中来上班。也许是同样的伤痛和连日的疲惫让他们都失去了深思的能力,只剩下本能在支配他们的行动吧。
徐航远把笛儿的行李放在客厅中,然后有些嫉妒地看着眼前的一幅天伦之乐图。笛儿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正给他喂牛奶。孩子还小得不会笑,但一双晶亮的大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正抱着自己的美丽女子,一张小嘴合作地努力吸吮,与自己抱着他时的别扭难缠相差十万八千里。徐航远再次苦笑。
“你好,在下徐航远。不好意思,一直忘了请教小姐如何称呼。”徐航远终于想起来要弥补自己的疏忽。
“笛儿,郭笛儿。徐先生可以叫我小郭。”笛儿一直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从陌生人口中叫出来总显得过于亲昵,甚至是从同学朋友口中叫出来都让她觉得不习惯。
徐航远看着眼前的女孩,可以确定她还没有当过母亲,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年轻,还带着少女的青涩和稚嫩。但她却做得很好,比起自己的笨拙,她就轻巧得多了。无怪乎人家说女人都是天生的母亲。
如果佳还在的话,她也会这样抱着孩子,温柔地看着他,安抚他,全身散发出母爱的光辉,圣洁得像圣母一样。想起心爱的妻,徐航远的表情充满悲伤和痛苦。但很快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抹去了脸上所有的情绪。
他悄悄地走近了笛儿,俯着看着孩子和抱着孩子的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