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人――对话――人:种斗还是种花_月光下的海墙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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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人――对话――人:种斗还是种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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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在宿舍中休息了半个钟头,然后,骑车回家。从离开学院路到泡在西华门的北筒子河里,只用了一个小时。小兵一个人已经在河中游了一会儿了。我俩在河中游了两个多小时,还进行了一场他要求的“玩儿真的――不许留劲儿”的耐力赛――从南面的采冰码头出发,游到故宫西北角楼外侧的拐弯处,再游回来。他没料到,我居然赢了。

“你还…行啊,哥们儿!”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夸我:“我还以为,您就会读书呢!”

他不知道,自己每天早晨起床后,要跑半个多小时的步;晚上临睡前还要做仰卧起坐,少则100个,多者200个。此外,又没有香烟破坏自己的肺活量。而他的烟,已经吸得非常专业了。

我们彼此间是以诚相待的。自己并未因他“待业”在家、心情不好而谦让他。虽然中途超过他的时候,动过诚心落后的念头,可一想到他定的规则和他心中潜在的“超人”意志,不禁又想刺激一下他的斗志。自己的心底呢,也涌动着一种“全面发展”的热望。尽管在他面前没有一点儿炫耀的意思,没有丝毫抢面子的冲动,可还是被其争强好胜的召唤,鼓动出一种不能自欺欺人的真诚。

可是,他玩儿真的了吗?我相信,他尽力了,没有留劲儿――即便觉得赢我无望了,仍没放弃冲刺。

也许是因为19岁的青春生命,太有活力了吧?当那一天的阳光,被脚下的大地旋转出“地圆线”某一带的黎明之时,我迎着由红变紫、由紫灰渐变成靛蓝色的晚霞,骑车归校。宿舍书桌上的那盏台灯,已经在我心中点亮了。可我怎么能料到,此刻的小兵正同其他街道的两个青年,在离家很远的一个公园里,寻找着另一场竞赛――他们三个年龄相仿的人,洗劫了一对恋人,又对那位姑娘进行猥亵、轮奸。

那天晚上,如果自己不赶回学校读什么哲学、美学的课外读物,而是陪他住在那间他曾经看到过两个“小白胡子老头儿”的房子里,他还会出事吗?

在放寒假以前的好几个周末,我都在那间小屋中遇到了向他借地方“办事儿”的人――有认识的老同学,也有陌生的朋友,带着女友在他那里借宿。我还觉得他长大成人了,拥有了非凡的自制力。连自己看着都有些起心动念的事情,他居然能够看透一切似的一笑,躲在房上待着,等人家折腾够了,估计该睡觉了,他才下来回屋。

没人在场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怕不怕被染缸给染喽?”他笑而不答,只是不住地努眼点头,咬右手的小指头玩儿,一副无所谓又无奈的样子。

水流成河,非滴雨片雪之功;冰冻三尺,亦非一日之寒;一念之差,又岂是一时糊涂呢?可他到底是怎么下的狠心呢?

那些借宿者的话犹在耳畔回响:“我把以前的班长给办了!”“我把我们单位的团支部书记给办了!”

“我把欺负我姐的那小子他妹妹给办了!”“……”

我不相信这些青春男女之间没有感情,尽管他们背着女友所说的话,充斥着自豪的得意与复仇的快感,可从他们看各自女友的目光里,不难看出爱恋的情意。

“哥们儿,你准备办谁呀?”一个小兵的“铁瓷”这么问过他。

“哼,还他妈不知谁办谁呢!你说是不是――大校{读成四声里的上声,即阳平}生?”

当时,听小兵这么讲,看着他冲我挤挤眼睛,又往房顶上仰几下头,还用两只手的拇指、中指和食指,像搓鼻牛儿似的捻出两个手语的“七”来,在双腿上不住地点着,真觉得他既超脱又哲人,发自内心地佩服他。

虽然那时候我已经开始怀疑,以蛋白质为主要成分的精液,是否真的要用“七滴血”转化而成;而那一滴液体的多少,又用什么容器去衡量呢?

两行俯卧的车龙犹如一个巨大的等号,一边是已经发生的无法更改的一切,一边是难以预料的未来;一个烟消云散的世事、史实之因,已然播下了是非和对错的种子,在等待着收获历史的果实。泡在寒意袭人的夜水中的自己,就像一个渺小却有能动性的、错位的感叹号,在足下这颗孕育了生命的孤独星球上颤抖――每一个站立的人,都是一个倒悬的、自以为是顶天立地的感叹号吧?

当起心动念的意与知,转化成身体的言与行,看得见、摸得着的事件便诞生了;并将在人的习性、历史的惯性助推下,在不确定性的自由之路上,派生出一串串的连锁反应,犹如事件因果的函数丛林,让渴求真相的心眼,找不到破解的出路。

概率、几率、或然率,名简事繁――不可能性为0,可能性为1;

事件――国事、家事、天下事、人我事,事杂因简――道理。

把事件两个字拆开,等于――“一口一山倒;一人一头牛。”

等不来一个能给自己带来简单答案的人,进行一种从陌生到熟悉、由无知到豁然的对话。街上很静。自己等待着自己的等待之耐心的丧失殆尽。

没有直接目击这完整历史事件的现场,心里有一种遗憾的念头。就像年初的时候,永远像个大学生一样的油画家丁方先生,介绍相识了陈逸飞先生,可他再也没有画作可以供人收藏了――他封笔不画了。我和宋馆长与丁画家三个人,穿着都像个学生。除了宋哥穿件黑色粗呢子大衣,里面是件立领的棉袄,不修边幅地胡子拉碴,我和丁先生是黑和绿色的棉大衣,黑色宽边眼镜。坐在王府井那个豪华饭店的咖啡厅里,围着圆桌,将穿着一身深蓝色名贵西服的陈先生,衬托得就像一具精致华贵的人工模特。但他没有一点傲气,谦逊而婉转:自己真的没有画可提供收藏了。连回国办画展,都要向别人去借。私人办艺术博物馆,肯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尤其在国家还不重视新人新作的时候,或是无力收藏、给的稿费太少,尤其值得赞许。既能帮助画家脱离尴尬的贫困,安心创作,又能以友情的价格收藏好作品,互惠互利。这是一种有远见的做法!非常支持,但爱莫能助。看你们这么俭朴,连价钱都让画家自己要,真令人感动!

这是怎么了?马路上的历史活画,将会怎样往下画呢?她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封笔”吗?

1989年2月5日在中国美术馆里的一幕,忽然间浮现在脑海里。那个阴晦的星期日,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九,晚上就是儿时的许多孩子们共同期盼的时刻――“三十儿晚上”。

那一天,上午,在那里,新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由美术评论家组织的“中国现代艺术展”开幕了。提前印制的黑色封皮的画册{787x1092;1/24;2印张}封面上,有一个红色的展标,就像一个“禁止掉头”的交通标志的复制,只是从右上方射来一缕金光,给其内外的受光处染上了一抹黄边。

目录中罗列了177件参展作品的名称和艺术形式注释,但却只有53幅图片,不到全部作品的三分之一。

第一件作品,第一幅图片,是同一个作者的――徐冰的《析世鉴{综合材料}》。它悬挂在一个展厅的屋顶下,如同三条波浪起伏的顶窗帘;白纸黑字的形式,很能吸引爱书者的目光。走近一看,如同线装书是的竖版文字,横陈其上,大小首尾俱全,像是繁体字;可仔细一读,却没有一个字认识。虽然也是密密麻麻的,可字里行间,却怎么也看不出一个“吃人”与被吃的影子,更看不出什么“警世通言”之类的东西。

“不懂!”但没掉入河里。糊涂?无可奈何心迷茫?自以为是的差别?无一例外的无知?渴望说清楚什么却又难以表达的热忱?搞版画专业的作者,真是够呕心沥血的!

第163号作品,肖鲁《对话{装置}》,没有图片;但我依然记得它们的模样――两个仿真的铝合金电话亭子,间距一米左右,并排立在街头便道上常见的九格水泥方砖上;面对观众的视线,亭门内贴着不乏立体感的画像:男左女右的两个背影{穿着牛仔服之类的休闲装},“靠”在门内的玻璃上,各自的右手里握着电话听筒,进行着外面听不到的“对话”。

一位据说有军队背景的参展者――不是作者本人{听说是唐宋},从一位张姓将军在北京的家里,借来了一把手枪,向“对话”中的“男士”开了一枪。真枪实弹通过声音和弹孔让“对话”变成了现实。事后,在二楼的一个展厅里,我目睹了“男士”破碎的”腰背部”,还有其所在的亭子左侧斜后方墙上的弹痕――白色墙壁上的一个直径两公分左右的、边缘不规则的小坑。

“中国现代艺术大展因故暂停!”一块通知牌立在了馆前的人群中。那是著名美术评论家栗宪庭先生的黑色毛笔手书。虽然公安二处的警察同志将美术馆给封了,参观者只许出,不许进。可头发花白、寸余胡须霜染连鬓的他,脸上却绽放着自豪的欢笑,兴奋地抛接着手中的笔,对我这个认识数月的外行人直爽地喊道:“成功了!关与不关都是成功!”

人们鱼贯而出,同刚来的人与过路观望者汇聚在一起,让美术馆前黑色铁栅拉门外的广场上站满了人。令我不禁想起了刚结束不久的人体艺术大展的火爆场面。那排成长龙的购票队伍里,有从我胡同里来的老邻居。这些从来都不去大街遛弯的老爷们儿,居然都跑到这里来买票观看,别人衣服下面的裸体,是怎样呈现在画布和画纸上面的。见面时,还多少有些尴尬地自嘲着:改革了。全改革了。看看人体怎么个艺术改法儿!

可今天,我没看见一个胡同里的熟人。也许,人们都忙着置办年货呢吧?

又是龙年!一个“龙尾巴”的时刻,让蛇年的头上悬着一声惊叹:一个二维空间里的假人,被行为艺术撞碎了腰。

终于忍不住等待了,慢慢地往家走。路经那以为毛主席生产过特制香烟为荣的烟草公司,不禁想抽烟;走过去了,又望见曾当作小学校分校的旧四合院;眼前的电线杆子斜在地上的影子,让我幻视出两条过臀的长辫子,猛然间,它们的主人眯着的眼睛重又瞪着自己,对一个刚上四年级的孩子说;“哼,你这孩子――复杂!”因为什么?心事重重的目光?给绘画老师送精美包装塑料袋时,偷偷摸摸地躲她那张黑而长的脸?自己多想对她说:

“班主任,我也想送您来的,可我真的怕您知道――被找家长的同学说您‘大驴脸’的时候,我也笑了。”

现在。我多想简单呀?!

一个执法者不用脑子吃饭的时代,何时结束?一个公民对公民由衷地尊重、对法律发自真知与敬畏的觉悟时代,何时来临?

路过雷弟家的院门,想起了他抱着小女儿的慈父样,真佩服他――自己活明白了吗?就敢生人?就这么做爸爸了!自己是没有,如果有了,跟他不是一样吗?我比他简单。

回到房中,拉开灯,望着桌上杯中的“可乐”,已看不到泡沫的踪影了,可在那黑色的液面上,似乎还回荡着冲腾而起的汽泡声。端起杯子,一口气把它喝光,口腔和嗓子里甜得犯涩,肚内有些发凉。没有睡意。想写文字,不是在《效率手册》的记事栏里,而是许久未曾碰过的日记本中,记录亲历的感触。

那位警察,那好几车警察,现在,在干什么?打哈欠吗?还是在吃宵夜?那个女孩的嗓子,会跑得发干嘛?心,是否会在心有余悸中,渐趋平静?如果能有人骑车带着她,那个蹬车的同学,嗓子快冒烟了吧?腿会打软吗?夜深人静,街上的商店大都关门了吧?即便有开着的,她们身上带买饮料的钱了吗?那些自行车的主人们,宿舍里有方便面、凉馒头、奶粉、麦乳精吗?暖瓶中还有热水吗?但愿他们有电加热器,学校也别停电。

那位一声不吭的女生,今夜会失眠吗?她在“于无声处”孕育着什么?是否会“心事浩茫连广宇”?她是从外地考到北京上大学的青年吗?此时此刻,她会想家和家人吗?她将如何对亲人诉说自己所受的委屈呢?遭遇人,方知自己为何人吧?当眼神与肢体无法传递心声之时,就要通过语言来交流,可她就是不说话!她把沉默当金?

门顶上斜开着的换气窗,把灯光放出,映照着对面屋顶瓦垄及其间立着的枯草。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猫,悄悄地从叫不出名字的草间穿过,扭头朝光源的一盯,让我想起了小兵的探头怪笑。他会笑我今夜闻声而动的六神无主吗?他会幸灾乐祸地笑我肚中的肠鸣和微痛吧?――

活该,谁让你独闷儿的?我连“可心可苦”都喝不着,就剩下可怕可悔、可气可哭了!可又能怨谁呢?

读着他躺在桌上的这叠信,仿佛看到他在精神的产床上做着身心实证的仰卧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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