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聆诺的注意力立即被抓住了。她忘了刚才的拘谨,抬起头来:“《梅娘曲》?听起来很熟,一下子想不起来是哪支了。”
凌子岳提醒道:“据说是根据一个真实的故事写的歌曲。男女主角本来是东南亚华侨,从小青梅竹马,后来抗日战争爆发后,男主角随回国支援的华侨一起回来参军抗战,女主角后来也回来了,为了找他。可是男主角不知是已经牺牲还是因为受伤而失忆,总之,女主角失去了他。”
他正说着,薛聆诺已经想起来了。她缓缓点头,待他说完,她的双手已经放在了琴键上,低缓哀柔地弹出了一段伴奏,而她嘴里则把主旋律轻轻地哼了出来——
“哥哥,你别忘了我呀,我是你亲爱的梅娘,你曾坐在我们家的窗上,嚼着那鲜红的槟榔。”
这一个短短的乐句其实已经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段落,薛聆诺自然地顿住,优雅地收尾抬手,重新抬起眼来,目光晶亮:“这个伴奏会不会比你原来那个好一点?”
即兴伴奏是她的强项,这几年已经越来越信手拈来得心应手。自信自然而然有如空气,闪烁在她光洁的面庞上时,不见锋芒,只如同她那一身精致瓷器般的美丽上镀着的一层清釉,并非每一件陶瓷都会有,而拥有它的那件陶瓷,又浑然天成绝不做作。
直到触及凌子岳一点一点炽燃起来的眼神,薛聆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在对他唱情歌。她一下子又畏缩了下去,脸上的红晕仿佛一层迅速蔓延的红胶水,将她整个人都黏连胶裹得更小了。
凌子岳笑道:“好太多了!好到我忍不住手痒痒,想来试奏一次。”
薛聆诺这才放松地重新抬脸,高兴地说:“好啊!”
这时已经是三月下旬,春天来了。
这段时间里,凌子岳常常陪薛聆诺练琴,除了薛聆诺的钢琴老师原本就给她布置下来的作业之外,他还会找出一条一条钢琴伴奏小提琴的中国作品来作为她的辅助练习。
大多数的曲子,在他们俩试演过几遍之后,薛聆诺就会把它们改编成钢琴独奏曲目,弹给凌子岳听,看他有什么意见。
唯独有一首他们合奏得最合拍的乐曲,薛聆诺从不肯独奏——
《梁祝》。
她不想一个人弹《梁祝》,尤其是已经重新有凌子岳在身边以后。
她总觉得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弹《梁祝》,就好像是祝英台已经失去了梁山伯,变成了一个只能和自己说话的人。
或者说,是变成了一个只剩自己孤零零活在回忆里的人。
薛聆诺才没有这样的勇气,哪怕只是临时扮演一个这样的角色,她都觉得自己会一瞬间粉碎。
而且,一旦涉及到凌子岳,她就会变得特别迷信,特别敏感,特别固执。她可不想用一种独自演奏的姿态来咒凌子岳,当然,也是不想咒自己。
她想,只要她一直把这支只能琴瑟和鸣的音乐留给两个人共同的演奏,他们就能一直一直都在一起,不管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只要不分开就好。
第36章第三十五章她也遭遇了个大情敌
春天渐渐接近尾声,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然后又慢慢地开始变热。南方的夏天来得早,等到阴雨逐渐收住,蓝天慢慢逶迤展开的时候,天空里常常挂着一朵一朵银灰色的云。
那是薛聆诺最喜欢的云的样子,丰厚饱满,光滑得发亮,因为低而显得极其切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得到的一批首饰。
这样的观感又让它们显得非常不真实,好像是由一双双最灵巧的手做成的工艺品,被谁专门挂上去的,不自然,却又因为太好看,而不必担心会被谁追究这份不自然。
那些日子的天空里便一直都是这样的云淡风轻,让薛聆诺无端地觉得那是一种回忆的模样。
在好些年之后,薛聆诺第一次听见梁静茹的那首《情歌》,立即就被迷住了。她反复地在心里默念那句歌词,让她想起那个春天和夏天、和凌子岳在一起的那个春夏的那句歌词——
青春的上游,白云飞走,苍狗与海鸥,闪过的念头,潺潺地流走。
那是一段薛聆诺的小心脏被揉弄得七上八下扑腾跳脱、时而紧绷得喘不过气来、时而又轻松到好像稍不小心就会放它飘上天空再也捉不回来的时节。暑假开始没多久,他们这一届要上高三的学生就开始补课了,这是头一次,薛聆诺这么热爱补课,因为凌子岳在这里,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反而是补课才能让她多多见到凌子岳。
然后就开始传出高三以后要换老师的消息,第一个指向的就是凌子岳。因为凌子岳毕竟大学毕业才一年,从来都没有过带高三的经验,学校怎么也不会放心把毕业班交给他吧?
这件事情让薛聆诺很是患得患失优柔惆怅难以释怀了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为此高兴还是难过。
理性地说,她应该希望凌子岳不再是她的任课老师才对吧?因为就算他不再是她的任课老师,他也一定还会让她周末去他那里练琴,所以她也还是能常常见到他,不会因为不再是他的学生而渐成陌路。
而且,他也实在太让她分心了。虽然她学习一直都足够好,又加上艺术特长生的高考分数总能受些照顾,只要专业考过了,她要上a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