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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一缕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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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之一 该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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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有时,缝补有时,凡事有定期,万物有定时,当六月飘雪,当覆水难收,你会知道这代表一段哀愁。

言语有时,静默有时,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动静不失其时,当轻舟载不动许多愁,记得倾诉。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坐言起行,也许失之计较,也许犯错结孽,但我和岚新之间的错过从来不是因为我犯过什么错,而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我可以不错过。

曲肱而卧,空想子乐鱼乐,云卷云舒间,错过一段真正的爱情,聪明负聪明,不过如此。

其实,我和岚新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即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它真的存在过。

可惜,我怯懦,我悲观,我甚至没有想到要去争取。

我扑进火海前,心里转着这个念头,啊,岚新终于还是要嫁为人妇了,她回来后,我还来不及见上她一面,也许日后再度重逢,我只能向隅默然,在心里慨叹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

如果我现在跑到岚新面前,用最大的声音对她说,岚新,你别嫁,我喜欢你,我能够阻止她吗?我有多大的机会?

嗯,我想我还是会选择不去尝试,继续按兵不动,因为我太清楚,我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嗯,我知道我甚至不配被称作“半途而废”,因为我连开始都没有,这个世界不会有比我更加会放弃的人,我从不费力去争取什么。从不。

好多人说,生命充满无数的可能,我觉得这些人好蠢,其实若你能全面分析自己所处的环境你就会发现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种选择,通向一种已定的结局。

我总是可以看清事情的发展,如同站在山颠看清山涧中小溪的流向那么轻而易举,我认为这是一种不幸,因为当你可以洞悉一切的时候,你会放弃所有的尝试,坐待事情发展。只有愚公才有移山的勇气。而我,只是坐在那里,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我生我老我死我快乐我不幸,天地照旧运行,我甚至激不起一朵涟漪,不如坐忘。

岚新与我不同,她是那种笨笨的却充满激情的女孩子,我一直记得那次接力长跑比赛,岚新穿着运动短裤,雪白笔直的腿,身姿十分动人,我也是在那时第一次领悟女孩子的腿原来竟是那么美,那种可以叫人的心不由自主提起来的美,那种美焕发着一种力量,可以迷醉你的大脑令你不能再思考,只剩下躯体莫名地不断地发热。岚新跑最后一棒,交接棒的时候岚新摔了一跤,伤得颇为严重,膝盖上霎时涌出血来,换作别的女孩子必然退出了,岚新却抓起接力棒,二话不说就窜出去,猛力追赶拉下的距离,岚新右边小腿上很快洇满了血,血红雪白交错着,叫人喉头发紧,我认为岚新是必败的,她已经渐露疲态,她很坚毅,但是精神力量不能转化成血浆补充她的体力,她到底不是铁打的,跑道上洒满了岚新的鲜血,所有围观的人都开始屏息,几乎每个人都以为她下一秒就要退出了,但她没有,最后冲刺的时候她竟然还拉近了和对手之间的距离,她的对手被她拼命的模样吓傻了,反倒提前退出了比赛,岚新很意外地获胜。她冲过终点线,翻身坐倒在地上,她的队友上前祝贺她,岚新咧着嘴拼命地笑,她似乎全然忘了自己的伤,校医冲过去为岚新止血包扎,岚新的队友帮她脱掉被血染污的运动鞋和棉袜,我一直都记得那只滴血的袜子,还有那一串血滴后岚新的胜利者的灿烂笑容。

岚新笑起来时像太阳,当然了,不笑时也像,她是个发光体,总是闪闪夺目,她又那么爱笑,我一直不懂她是哪里找来的那么多快乐。

岚新也是个很容易发怒的女孩子,而且是那种暴风骤雨电闪雷鸣般的怒。

可是她发怒的时候也很美,就算你是她的发泄对象,你也会一不留神就原谅了她的暴躁和无礼。

岚新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无论怎样都美,时时刻刻都美。乌黑柔滑,像夜色中的水流一样的长发,我常常幻想用双手掬起这些发丝任由它们在指缝流散的感觉;黑色水晶般的眼睛,岚新看人的时候很专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落落地盯着人,似乎要把这人吸进她的眼睛她才甘休;小巧细软的嘴唇,像很小的婴儿的嘴,那么嫩那么软,只能用来吸吮乳汁。当然了,还有她的身体,那么轻盈那么灵巧,似乎跑得再快一点就会乘风飞去。

我记得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夜,我的身体开始因为向往她而疼痛。

岚新一直都很讨厌我,我知道为什么,她认为我是个威胁。

在岚新看来,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应该是她,她是相当夜郎自大的小姑娘,她自己并不觉得,我和她一起跟着她祖母学中文的时候,她的进度远远落后于我,用厉老夫人毫不留情面的话说,该睿一天就学会的东西,你一个月也学不会。

我考虑过装傻,放慢自己的进度,迁就岚新,讨好她,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假若岚新发现我是故意让着她,她会更加怒火中烧,所以我没有这么做,我跑到她跟前说我可以帮她背书,岚新抽起书给了我一个耳光。岚新以为我不是出于好意才那么说,她以为我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所以她怒不可遏。

我被她打得呆在当场,她用力瞪着我,一点内疚或者惊慌的模样都没有,岚新的反应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厉老夫人提起岚新的耳朵把她拎到一边罚她跪下,她一言不发地跪下,还别过脸来瞪我,墨玉似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粘在我的脸上,往常岚新连看都懒得多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一只恶心的蛞蝓,我突发奇想,以后要是常常有机会被她扇耳光其实也挺不错。

那是我第一次尝试到为一个女孩子神魂颠倒,那种感觉真好,可以令人彻底地放弃思考。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被陶陶然的动心感觉主宰自己神志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地发生,只要岚新一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的大脑就开始乱套,像中了病毒的电脑,后来更是演进到她不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也会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夕,因为我开始梦到她,不只在阒寂无人的夜晚,有时更在嘈杂的人群中、在青天白日下,我陡然被一个白日梦俘虏,我沉浸在只有岚新的世界里,只有她的美丽,她的香气,她的诱惑,我忘记一切,觉得自己很快乐。

可惜岚新总是对我充满敌意,我遗憾又释然,说真的我不知道假若岚新跑到我面前对我说,嘿,该睿·戈尔德曼,我很喜欢你!我会怎么做,我想我可能会把她一把推开,然后落荒而逃。

我是个胆怯的人,我是个懦夫,我不准备否认这一点。

她讨厌我、疏远我,恰好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安然地暗恋她,不必费力争取什么。

那次令岚新恨我入骨的演讲比赛,其实刚开始我根本没有报名参加,但是英文老师为了凑人数,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为我报了名,我根本就没把这个鸟比赛放在心上,直到比赛前一个钟头我还没开始想我到底要讲些什么,我只知道演讲的主题是“我们的祖辈”。岚新在公告栏上看到参赛名单这才知道我竟然也是参赛者之一,她如临大敌,捧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子跑到我面前,“戈尔德曼,你站住!”

我立即收脚站住,受宠若惊,岚新已经好多年没有我讲过话。

“这是我的讲演草稿,你看一遍,你若有一个字和我重复,我就宰了你!”岚新很凶狠地威胁我。

我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我只是一个劲儿地想,她闻起来真香。

岚新的演讲题材是关于她的太祖奶奶早年的创业史,她如何用开旅店积攒的钱和从中国逃亡时携带的珍贵首饰与人合股办了一家矿业开发公司,这家公司如何找到金矿,她们厉家如何奠定基业并且成为当地望族。

我认为她讲得很好,虽然有一些夸耀的成分,有些地方细节失实,但她的声音那么美妙动听,眼神熠熠生辉,脸蛋像盛放的玫瑰,那样赏心悦目,假若我是评委,我一定不假思索就取她当第一名。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我,我愣了足足五分钟,我实在没想好到底要讲些什么,后来评审不耐烦地提醒我再不出声就取消我的资格,我已经准备转身下台了,但岚新在台下用力喊了一句,讲呀,你又不是哑巴。她当我故意让她,气得满脸绯红,越发像一朵玫瑰。

我只好开始讲,我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岚新清脆悦耳的嗓音,glw矿业开发公司,其中那个g代表的是我们戈尔德曼家,我的祖先也是靠那条金脉发家致富的,我很自然地就开始讲我的太祖爷爷,我从金矿的形成原理讲到怎样靠个人奋斗找到自己心目中的金矿,直到我突破了限定时间,评审摇钟提醒我闭嘴,我如释重负地下台,我很肯定我一个字都没有和岚新给我的草稿重合,当然了“你”“我”“黄金”这些词汇必然是重复的,但除此之外我讲的是和她截然不同的东西。

我不知道评审为什么选我当第一名,听到这个结果我也吓了一跳,我急忙去看岚新的脸色,她果然羞愤得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期期艾艾地走到她跟前,我是想道歉的,但岚新一看到我,立即如仇人见面一般,她冲动地举起双掌用力推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周围的同学哄笑起来,就连老师都忍不住微笑,我那时比岚新高了一个头还多,一个大男孩被一个小巧的女生一把推倒,确实十分滑稽。但大家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岚新推倒我之后仍觉得不解气,抬起一脚用力踩在我的小腹上,我哀嚎一声,老师们全部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装作没看见好,还是立即上前喝止岚新,岚新是明星学生,老师也让着她三分。

我想,喜欢上岚新这样的女孩必然要做好受伤的准备,她就像太阳一样,明朗耀眼,给人光与温暖,但一不留神你也会被她灼伤,但不管伤得多重,你也不会期待太阳从此湮灭不再升起。

那次演讲比赛之后不久,岚新就去了英国上中学,我知道她为那次落败耿耿于怀,因为后来我们再在镇上碰到,她完全拿我当隐形的一样。

她越来越美,一再突破我的想象极限和承受极限,有好几次,她远远朝我走来,我立即连呼吸都忘记了,对我而言,她越来越有魔力,可以毫不费力地夺走我的自我。

想接近她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但我找不到机会。最渴念她的时候,我就不断地在心中回味从她生日会上偷来的那个吻。

岚新拿不到演讲比赛冠军,心情大坏,厉老夫人为了叫她开心,准许她在生日会上宴请全镇的小朋友,所以我才能有机会被邀请。

我穿了礼服,打了领结,我感觉整个人像被套进套子里面一样,周身不自在,待到我看见岚新的时候,我就更加不晓得该把手脚放在哪里了,岚新打扮得像个小公主,骄傲地挑着下巴,我当时兴起一个很强烈的念头,我想把那个小小的下巴压下去。

我手忙脚乱地把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岚新。

“黑胶唱片?戈尔德曼你为何不干脆送我木乃伊呢?”岚新尖刻地说,我发现她的上下眼睑都泛着微红、略带浮肿,我想到盛放的桃花,我心猿意马,立即忘记了她对我的凌辱。

其他的小朋友都开始窃笑,包括我的哥哥。

岚新眼珠一转,“我……”

我猜她一定又想到更刻薄的话来攻击我,但厉老夫人及时出面制止了岚新,“说谢谢!”她沉声道。

岚新用力咬着嘴唇,她脸上的表情委屈极了,她显然没料到厉老夫人再度出面维护我,“但是奶奶这个东西我要用它做什么?”

“听!”厉老夫人言简意赅。

“我哪有唱机?”

“我有,我马上让人给你找出来,说谢谢!”

“谢谢你,戈尔德曼!”岚新一边说一边双手抓紧黑胶唱片的边缘。

我心想,糟,她要掰断它!

厉老夫人眼明手快,一把夺下唱片,“谢谢你,该睿。”老夫人为岚新打圆场,厉老夫人一向对我十分客气,不像对待小孩倒像对待一个平辈人,但那种客气又带着拒人千里的味道,似乎我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岚新气得咬牙切齿,我一点都不怀疑假若厉老夫人不在那里,她一定会扑过来狠狠咬我一口。

演讲比赛上抢走她势在必得的金杯,厉老夫人又公开维护我,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岚新鼓动所有的小朋友孤立我,她以为我会识相自动离开。但是我没有,我从小被孤立惯了,我才不在乎那些,能和岚新多相处一会儿的机会我是绝对不会白白浪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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