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下,地上有个被拉扯成长长的人影,正站在那里。
是谢无声。
吴润把垃圾丢了,朝他走了过去,站在了一步之外的距离,迎着路灯朝他笑了下。
“你傻啊,什么时候来的?大半夜的杵这里站岗,这里可不会有人给你发工资。”
“润润,你是不是有心事?”
谢无声看着她的笑容,没有接她的话,迟疑了下,只是开口这样问道。
“没有。”
“你有。从高原下来那天开始,一直到今天,我就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吴润嗤一下笑了出来:“谢无声,我们认识也就不过那么点时间,我从前什么样,你怎么可能知道?”
谢无声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只是继续望着她,目光是直接、不容她逃避的。
吴润顶了一会,终于叹了口气:“我从前本来也是这样的。只不过当你导航员的这大半个月里有点玩疯了,甚至疯上了天,所以现在一踩回现实,你就觉得我不一样了。给你造成困扰,真是抱歉了。”
“现实……什么现实?润润,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无声仿佛真的有点听不懂的样子。
“你懂的,要不你就不会现在还来这里了……”吴润伸手,抚了下自己被从后的夜风吹着扑到了脸庞上的碎发,“我今天跟你说,我不想这么快就结婚,是说真的……,而且后面我其实还落了句话,以后就算结婚的话,你也不会是我的适合对象。”
她的声音不高,但是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她说完了,仍是面带微笑的望着对面的他。
谢无声却笑不出来。
“润润,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看起来很惊讶,或者说,惊讶中还有恼怒。因为他的语音已经开始微微有些提高了。
吴润站在路灯下,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谢无声,你爱我吗?不用犹豫,就凭你的第一反应回答我。”
他张了下嘴,沉默了。
吴润微微笑了起来。
“现在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你一开始其实就跟我说得很清楚了,你不爱我,你只是需要我跟你结婚,而你也觉得我需要你跟我结婚,如此而已。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想结婚了,更不想和你结婚。如果你愿意,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她说完,顺手拎起被她开始放在地上的垃圾桶,转身要走,但是被他一把握住了肩膀。
“你既然不打算和我结婚,为什么昨晚还……”
他紧紧抓住她肩膀,低头逼近了她,咬牙切齿,甚至说不出来了。
“你虽然不爱我,但至少不讨厌我。我也一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年纪加起来超过半百,你觉得做那种事还一定需要以结婚为前提吗?至少当时我们都感觉不错,那就行了。”
吴润听着刻板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眼里的怒火渐渐湮灭了下来,抓住她肩膀的五指力道也慢慢地小了,终于松开了,最后从她身上滑了下来。
“我们做了那么多次,我没戴套。你要是发现有了,记得通知我,至少我会陪你去医院。”
他微微后退一步,声音听起来有点冷,又仿佛有点疲倦。
“放心吧。一开始是安全期。后来我有吃药。我知道怎样保护自己。”
她低声说了这句话,四周就只剩下了沉默。不知哪个角落里,突然爆发出了迟迟不归的夜客发出的一阵大声喧哗笑闹,听起来恍惚得就像一场梦游里的背景之声。
“那就这样吧。再见。”
他咬着音,重重地说出了最后两个字,转身离去了。
他的步子迈得笔直,步伐很大,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口的黑暗里。
吴润忽然觉得很疲倦,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身体一样地手脚发软,只想现在就回自己的床,躺那里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我跟那个修车工分手了,往后他不会来了。”
吴润回了店面,看见自己老爸迎了上来仿佛又想问话,张口就拦了他的话,朝目瞪口呆的他歉意地笑了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
谢无声果然再也没有出现在老街了。吴爸在极度的失望过后,终于不再念叨了,只是常常唉声叹气,连逼她去相亲的兴头都减了不少,弄得吴润愧疚万分,觉得这场由一场相亲引发的悲剧里,其实受伤最深的不是自己,不是谢无声,还是自己的老爸。
毛爱爱对这段短命激情可能导致的一场婚姻评价如下:我爱他,他爱我,这是上上;他爱我,我不爱他,这是中等;我爱他,他不爱我,这是下下最要不得的,甚至还不如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润润你逃过了一场下下婚姻,虽然放弃那帅哥现在有点肉疼,但疼着疼着就肉麻了,肉麻了就不疼了,总好过以后疼个没完没了……
毛爱爱的目光一向很毒辣,她说自己已经被那个男人的皮相给迷惑了,好在还没惑到失心疯的程度,那就大概是真的了,所以也没打算否认,更没告诉她高原的那个夜里,米依半夜醒来时跟她念叨过的话。
她知道她其实是在安慰自己,用她的方式,所以笑了下,然后握住她的手:“爱爱,谢谢你安慰我……”
毛爱爱愣了下,终于叹了口气:“实话说吧,我真觉得挺可惜的,本来还以为……不过我挺佩服你的,你别看我劝你一套一套的,换我是你,可能真的要被迷得七荤八素一塌糊涂了,叫我结婚我就乐颠颠地巴上去结了。好看的男人真是祸水啊,能离多远就多远……安慰下你,今晚你别炒螺蛳了,我也出下血,我请你去吃大餐,西山路新开了家西餐厅,里面的法式菜很地道,就我跟你,人多了我请不起。”
吴润笑了起来:“一定一定。我一个人,但我一定带两张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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