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儒现在不敢轻易去报社了。他生怕碰见谭痕乾。他已经无法忍受谭痕乾的唠叨了,如同紧箍咒般的唠叨。“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每次,谭痕乾看见白儒就是这么一句话。
起初,白儒真以为是贺敬的问题,就示意贺敬出点血,好好宴请一下谭痕乾。贺敬也不含糊,不仅豪请了一顿盛宴,还捎带了一套豪华的桑拿浴全身按摩。谭痕乾将计就计,也不推辞,欣然前往。
喝酒时,贺敬连干了三杯五粮液,趁着酒劲,他一口一个大哥的称呼谭痕乾,一边忏悔着以前的年轻莽撞,一边拍着脸蛋表忠心:“大哥,你放心,以后小弟就跟你混了,你让小弟干嘛我就干嘛,决无二话,能跟着大哥混,是小弟修来的福气啊。”喝酒喝到最后,两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贺敬的事情算是了了,白儒本以为谭痕乾的不满情绪也该烟消云散了。没料想,他还是没完没了,每天一到《炫体育》办公室,总是四处寻衅滋事,总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横挑鼻子竖挑眼。在白儒眼里,谭痕乾简直就成了怨妇。惹不起躲得起,白儒索性窝在家里,轻易不去办公室,想等谭痕乾的心态平稳下来再从长计议。
金铭从东江来总部报帐,需要找白儒报销签字。白儒不得已,只好在办公室露面了。他丝毫没给这个东江名记留一点面子,事无巨细悉以咨之,不厌其烦地询问着每一张单据的来龙去脉。问着问着,金铭的脸色就挂不住了。
问到最后,白儒索性把单据扔在一边,苦口婆心地给金铭做起了思想工作:“是这样啊,小金,我知道自从《炫体育》创刊以来,你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写了很多好稿子,但这和你报帐是两回事,我希望你以后出差,能尽量为报纸的前途着想,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不要把它当成发财致富的机会。《炫体育》才刚刚起步,以后的路还很长,要尽量节省每一分钱。”
金铭这次报帐的数目有八千多元,是他上个月随队采访联赛的费用。白儒给金铭摆事实讲道理:“我们的报纸创刊前,我领着十几个人到外地培训学习,一个月下来,连吃带住,也就八千多,我们十几个人的花销还比不上你一个人,这种反差太大,很明显,你还是得节约,还是有很大的压缩空间的嘛!”
金铭耐心的询问:“你们十几个人的吃住标准都是怎么样的?跟我们联赛随队记者的标准有可比性吗?”白儒掰着指头跟金铭算了起来:“我们住的是招待所,每天就在那里睡觉,里面没电视没电话,我们吃饭也在食堂吃,从来不下馆子,吃得也不错嘛!”
这话让金铭差点吐出血来,他只好为自己辩护:“你们那是出去学习,我这是跟队采访,根本没有可比性。球队出去比赛,甲a球队所在的都是大城市,根本不可能去找招待所住。再说了,我总要上网发稿吧?球队住的宾馆都是四星级以上的,我们跟队记者就算不和球队攀比,也不能居住条件太简陋了,那样的话,也没法工作啊!”
王儒大手一挥:“我也当过记者,我也能体谅你的难处。但我们报社就是这种条件,你只能克服一下了!”
这还是金铭第一次和白儒面对面详谈。转过脸来,他就把这话学给了谭痕乾,两人是铁哥们,说话从不避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这种腔调我已领教过好几次了,我们俩人现在是经常沟通,但每次都不欢而散。”谭痕乾苦笑着对金铭说。
“我可是跟着你才来这的,我以前的单位在东江也是老字号,效益也不错。我为什么跳槽,无非是想多赚点钱,”金铭说:“我看这里可没有你当初吹的那么好,连出差都得坐火车,这种速度怎么跟人家抢新闻啊?”
“我知道,你这不算什么,上次我坐了一次飞机,结果白儒死活不给我报销,最后说急了,你猜他跟我说什么?”谭痕乾说。“说什么?说你应该坐火箭?”金铭咧嘴笑了笑。
谭痕乾一字一句地说:“白儒的原话是,‘我出门坐的都是火车,从来没坐过飞机,你的级别比我还高?我都不坐飞机,你还坐飞机?’”
“这叫什么话?”金铭嘴里骂了一句:“我靠,飞机不过是交通工具,怎么在他眼里成了一种身份和权贵的象征,这种意识也太官僚了。”
“是啊,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尴尬啊,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会来这里,这不是飞蛾投火吗?”谭痕乾抬头看了看天空,出起神来。
“这么遭罪,我看咱俩还是别干了,再这么耗下去,不就是耽误青春放光芒吗?这几年正是赚钱的大好时机,都耽误在这个破地方有什么价值啊?”金铭劝道。
谭痕乾转转眼球,舒展了一下视觉神经:“你这词可够老的,咱们也不年轻了,你说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呢?”
金铭不屑一顾地说:“就凭咱们这一身武艺,还愁没地方去?我先不说,你最起码也是个香饽饽啊,怕什么。”
谭痕乾又叹了一口气:“上船容易下贼船难啊,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现在就这么几家报纸。”
“不行就还回《体育金报》吧,我从小就是这份报纸的忠实读者,它就是再不好,也不会逼着你天天坐火车吧?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现在跳槽这么频繁,也没啥好丢人的,都为了实现最大价值嘛!”金铭安慰谭痕乾道。
谭痕乾向金铭交了实底:“前几天看到贺敬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留恋这里了,那是个地地到到的小人,我是不肯跟这种人同流合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