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在晚上八点钟,正是两个施工班交接的时候,交班的工人正在从楼上下来。一个工人看到那楼开始倾斜,喊了一嗓子:“楼要倒了,”别人还以为他开玩笑,刹那间,那楼发出一声闷响,整个就倒在了那里。项目经理傻了一样地呆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项目经理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忙打电话跟梆子联系。
梆子一听,急三火四地往施工工地赶,一到工地马上被惨烈的现场惊呆了,那栋在建的楼房像怪兽一样黑地瘫在那里,满地都是碎砖烂瓦,十几名受伤的工人呲牙咧嘴哭爹喊娘。项目经理一见到他扑通跪倒,拖着哭腔说:“快救救他们,快救救那些埋在里边的人吧!”梆子问:“里边埋了几个?”项目经理涕泪交流地说:“八个呀,八个,他们就那么眼睁睁地被埋了!”梆子又问:“外面伤了多少?”项目经理说:“有十来个吧,我没细数。”梆子说:“你马上把受伤的工人送医院,抢救被埋的工人由我来指挥。”
梆子真想给他几个耳光以发泄心中的怨气,好端端的楼怎么说塌就塌了,梆子心里十分清楚,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最紧迫的是赶紧抢救被埋在废墟下面的工人,时间最为重要,早一分钟,就可能挽救一条生命。
他把所有能召集到的工人都叫过来,又联系了就近的几台大型挖掘机和铲车,他们得尽快把埋在里面的工人救出来,尽管希望不大,也要尽最大努力,能救一个算一个吧。
原来的照明设施已然损毁,救援一片漆黑,几个高压汞灯架起来了,整个现场亮如白昼,挖掘机和铲车已经赶到,机器轰鸣着,人们喊叫着,投入了紧张的抢救工作。
开始,救援工作进展的很缓慢,钢筋混凝土浇注的框架结构,让挖掘机也无用武之地,工人们用大锤和气割把钢筋割断再把混凝土敲碎,挖掘机才能作业。到了午夜的时候,第一个被埋的工人救出来了,谢天谢地,被埋的工人在上面几层,受伤还不太重,早已等在那里的120急救车一路鸣叫着送往医院。
若愚在十点左右赶了回来,他先到了现场,梆子说:“这儿你也帮不上忙,大头马上就到,你们还是考虑一下善后的事情吧。”
若愚想想也是,梆子此时肯定顾不了那么多,出了这么大的事,善后的事情就由其重要了。他通知大头在自己那一套建设局分的住宅楼里见面,这套住宅,在房改的时候,若愚已经买下来,过去一直空闲着,现在正好成了他们商量事情的地方。
大头叼着烟,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他时而猛吸两口,时而拍拍自己的脑袋。这件事太突然,让人都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要在这乱麻似的问题中理出一个头绪又谈何容易。踱着踱着停下来说:“首先要考虑,如何应对明天的媒体。”他说到这儿,猛然一句;“马上给梆子打电话,看电视台的记者去没去现场。”对呀,电视台要得到消息,肯定会派人去现场的,若愚怎么把这事忘了。若愚忙给梆子联系,梆子说:“没来呢。”若愚说:“假设去了一定要把他们拦在外面,不要让他们靠近现场。”梆子问:“我该怎么拦呀,那帮人可是不好惹。”若愚说:“你就以安全为由,请他们不要添乱,或由几名工人拦住他们就行了。”大头接过电话说:“还有一件事就是,一定要在天亮前用东西把现场围起来。”梆子说:“是,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安排人去办。”
大头说:“还有一件事最为麻烦,就是政府相关部门该怎样交代,搞不好要取消我们的资质,吊销我们的营业执照,冻结我们的账户,那样的话我们可就太被动了。虽然你是市委秘书长,你也不好出面管。最可怕的是这件事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就像多米诺效应一样,把我们整个公司搞垮。那样的话我们辛辛苦苦十几年创下的这点基业可就全完了,我们倒是无所谓,有现成的工作,只是这梆子可怎么办?”
天快要亮时,梆子打来电话,说救援工作已经结束,八名失踪工人已经全部找到,重伤三名,轻伤三名,死亡两名,伤者已经送进医院救治,死者已送到医院的太平间。
听完梆子的汇报,大头和若愚稍微感到一丝轻松,死亡人数不是太多,事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大头说:“接下来,一定要查明事故的原因,项目经理和工程监理是第一责任人,已经从事房地产行业十几年的公司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故,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看来很有必要对这项工程做一个全面的论证,从设计图纸,到施工记录和所用的原材料等等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放过。只有把造成这起事故的原因查清了,我们对媒体对死难的工人家属对政府部门才能有一个交代,这个交代当前是最为重要的,没有一个清楚的交代,甚至我们自己都无法面对那些死难者。”
梆子一身疲惫,两眼带着血丝,推门进来,声音嘶哑地说:“怎么样?你们这两个高参考虑好了吗?”
大头说:“看你累的够呛,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梆子说:“我哪里还有空休息,说吧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头说:“上班后,你要把项目经理和工程监理召集起来,分析造成事故的原因。还有就是要尽快找建筑方面的专家,对整个工程进行论证。媒体报纸和电视台可能要采访你,你不要出面,安排办公室主任接待,对于事故原因在没有正式结论前只能是正在调查,其他情况暂时无可奉告。市领导可能还要找你谈话,了解事情的经过和你要采取的补救措施,最好由办公室出一个书面报告,各相关单位都准备一份,省的你挨家解释。还要准备迎接一个退房潮,那些已经交了房款的购房户,肯定要要求退房,由财务科算一下共需要的资金数,把资金提前做个准备,这可是个难题,我们手头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现金,想尽一切办法把资金准备好。那些正在销售的楼盘很可能滞销一段时间,这也要有所考虑。总之,各个环节都应该考虑一个应对措施,以免被动。”
梆子说:“你说了一大堆,我记不清,你等一下,我那纸和笔记一下。”
梆子拿出纸和笔说:“第一是分析事故原因,第二是应付媒体,第三是准备一份材料应付领导,第四是准备资金应付退房户,是吧,就这些吧。”
大头罗里嗦一大堆让梆子几句话概括了,简明扼要。
他们正在商议时,若愚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是金书记的电话,若愚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才接了电话,金书记说:“听说莱州昨晚出了一件大事,你知道了吗?”若愚说:“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好像是众鑫公司的在建的一栋楼塌了。”金书记说:“众鑫的老板好像叫什么梆子吧。”若愚说:“叫孙振邦。”金书记说:“不知具体情况怎样?今天你就不要休息了,把情况摸清楚,我今天就赶到莱州,这时候出事可不太好。”若愚说:“是呀,我尽快把情况搞清楚,你一到莱州我向你当面汇报,最好让众鑫的老板给你汇报一下,他应该更清楚一些。”金书记说:“好吧。”把电话挂了。
大头说:“这可是个好机会,梆子你现在就准备你的汇报材料,名字最好就叫《事故的发生及救援过程》,要体现出处理这起事故的果断和决心,作为他们这一级领导,注重的是地方的稳定,只要不发生重大的群体性事件,上边就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保自己的乌纱会不择手段的,只要金书记给这件事定了性,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若愚想起于殿奎说的金书记可能要调到省里的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金书记可能正在往省里调动,不知这消息是不是确切。”
大头问:“这个消息很重要,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若愚说:“前两天你结婚时,于殿奎告诉我的。”
大头说:“要是这样的话,这可能是真的了,难怪他这样关心此事了,这件事很可能影响到他的升迁呀,看来是天助众鑫呀。”
若愚问:“此话怎讲?”
大头说:“金书记肯定会竭尽全力降低这件事的影响,因为这事影响大了可能影响到他的升迁之路,在这一点上,他和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难怪昨晚电视台没去呢,可能让金书记压下来了,这样我们的压力和干扰就小多了”
梆子说:“一说这事我到想到了另一件事,这件事我跟若愚说过,前几天,张副主任跟我说那个侯辉廖正在酝酿一个阴谋,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呀?”
大头问:“那个张副主任?”
梆子说:“就是拆迁办的那个呀。”
若愚也一下想起来了,连说:“对对对,他所说的阴谋可能和这事有关。”
大头沉思一会儿说:“你们说的这件事可是太重要了,若这件事真是一个阴谋的话,这家伙可是太可怕了,为了对付我们简直不择手段了。不过我们要掌握一定的证据,这样看来对现场的保护就很重要了。这个消息一定要高度保密,只限于我们三个知道,其他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时间不早了,大家分头准备自己的事情。”
若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司机小张打了电话,小张一到他的办公室,若愚指了指沙发要他坐下,小张在他面前并不拘束,若愚问:“小张今年多大了?”小张回答说:“二十六了。”若愚问:“跟我几年了?”小张说:“五年了。”若愚打量了一下小张说:“怎么样?这些年还习惯吗?”小张说:“很好呀!”若愚说:“想不想换个地方呀?比如说到市公安局,你觉得怎么样?”小张说:“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呀!”若愚说:“老跟我开车有什么前途,我也得对你将来负责呀!”小张说:“那可多谢领导了!”若愚说:“你应当清楚,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明白我的意思吗?”小张说:“我知道领导肯定为我操了不少心,能跟你这样的领导也是我的福气,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领导的恩德,要是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照办。”若愚说:“你要好好干,干出点成绩来,争取能混个一官半职,我面子上也好看。”小张说:“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干出个样子来,给领导争光。”若愚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昨天,莱州出了件事你知道吗?”小张说:“听说了,好像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楼塌了。”若愚说:“金书记对这件事很重视,这两天你也别休息了,留意一下街头巷尾人们的言谈,有什么情况向我汇报,这件事过去之后,你就到公安局上班好了。”
小张欢天喜地地走了,像小张这些人就像棋盘上的一粒棋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关键是怎样对这些棋子进行布局,怎样让这些棋子为我所用,这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施之以恩让其对自己感恩戴德,到了用到他时,他才会死心塌地地跟你。
至于小赵,暂时还不要动,他身边还离不开他,时机一旦成熟再安排他不迟。
金书记的家已经搬到了省城,书记夫人调到了省教育厅,整个家就跟着搬了过去,搬家时,玉梅还请假过去帮了几天忙。
金书记的车驶进市委大院的时间是九点十分,若愚见车一进大院就到楼下迎他,金书记边走边问:“怎么样?你了解的情况怎样?”若愚说:“倒塌的是众鑫公司在建的一栋楼房,已经到了七八层。”金书记问:“人员伤亡情况怎样?”若愚说:“重伤三人轻伤十五人,死了两人。”金书记沉思一会儿说:“准备一下,到医院看望一下死伤人员。”若愚问:“是否还通知其他领导和媒体?”金书记说:“不用了,咱们顺便到现场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