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死去的周末,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到甘肃的边缘老李曾经被发配的地方第一次去看老李,那是在他的坟头,虽是心照不宣的挚友,但今天人隔一世两茫茫,看着坟头摇曳的两朵小野花,我不禁泪流满面,和老李一样,我不善于哭出声┅┅
傍晚时分,有几个小朋友到这里玩,见到我说,你是李老师的亲人吗?我说:“不┅┅”然后又改口说:“是┅┅”“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是他弟弟,由于工作,再加上路途遥远,我没有及时赶过来,送他一程,今天特地来给他送点纸钱”。
“你们的李老师对你们好吗?”我看着他们渴望的眼光问,一个说:“我最喜欢我们的李老师了,他有特别多的讲不完的故事。”一个迫不及待的接上说:“我们的李老师经常和我们一起吃饭,他做的饭比妈妈做的还好吃。”一个又说:“他还教我们习毛笔字,李老师的毛笔字写的很好看。”┅┅
你们的李老师不是说疯了吗?时常不给你们上课吗?
那些孩子急了,说:“他没有疯┅┅”
我第一次才知道老李其实没有疯,在孩子们的眼里没有疯,而且是那么的伟大。
老李没有疯的消息,对我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欣慰,我得感谢这些孩子们,在他们的世界里,有一片春意盎然的童话。
我说,孩子们,你们天天来这里玩吗?
他们说,天天来,一定来,李老师走的时候,还给我们说,他会一直讲故事给我们听的。每天我们看着这些小野花,我们就像回到了以前,我们在这里玩,是最开心的时候了。每天都做的一件事就是来这里给李老师插枝花花。
从没想过,老李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活在小天使们的梦想里,开得那么灿烂。老李,看到此情景,你应含笑九泉了吧,原来你不孤单,你从来没有孤单过,真正孤单而又孤独的是我们。
活在生活之外老李,在年深月久的纹络里沉默了好久之后,终于选择了倾泻,终于展开了飞翔的翅膀,去舐吻那摄人心肺的幽深瞳仁。
临走的时候,孩子们都把我当成他们李老师心中的亲人,都要邀请我到他们家做客,由于我执拗不过几个孩子,而且天色已晚,我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去一个孩子家里住宿一晚。
结果这些孩子都不愿意各自回家睡觉,都跑去在他们家里带来了家里珍藏的好吃的来和我一起会宴。这里的人家家里的确很是困难,但他们的热情款待令我震惊,一个从家里带来了不知道积攒了多长时间的鸡蛋三十多个,没发觉全都煮了,一个从家里拿来了说是平时一般情况下都舍不得吃的猪肉臊子,说是特来给他们李老师的亲人吃的,我住的这家里的主人,干脆把自家的一只鸡都杀了来待客,我很是感激。
在和这家主人吃酒的时候聊起老李,竟然这家已是六十多岁的主人破涕恸哭,说是这小李的确是个好孩子,但就那么年轻的就走了,真是可惜呀可惜┅┅
吃完饭后,我就和这些孩子们同睡一张大炕,一整晚聊的都是关于他们李老师的故事。
第二天,这些孩子们还是有些依依不舍,但我必须得走,于是这些孩子们想给我送个礼物,以便时常能记得他们,但他们有没什么可送,我就提议,送张画吧,你们自己画的画。
于是他们开始画画,但也没有画笔什么的,就用铅笔几个人在一张纸上画,他们画的内容是什么?
看完之后,我涕不成声。
他们画了一张美丽的田园风光画,其中有老李插满野花的坟。但这幅画没有一点显得阴森和荒凉,画面清新而美丽。
走的时候,我承诺孩子们,过上一段时间,我还会来看你们的,顺便看看你们的李老师。
到那时,也许老李的坟会变成一个没有栅栏的花的世界。
1980年1月1日,老李诞生在西部的八零年代,2009年4月24日,老李走完了他二十九个春秋,短短的一生,没有留下任何什么,也没有带走任何什么,平凡的一生匆匆滑去,无任何痕迹。
不需要追悼会,有孩子们画的那张美丽的画足矣。
不需要活在世人们心中,活在童话里足矣。
活在野花簇拥的田野里足矣。
活在孩子们美丽的梦想里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