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和唐易这样奔波着,穿过城市的钢筋水泥,一处又一处地吃着闭门羹,直到夜色很深了,才像狗一样拖着两条疲乏的腿爬回家中,一头栽到床上,什么都不想做,什么话都不想说。
七十六)
在她的乳房间是我的家,她的乳房之间。
家的三面带给我空旷和害怕,可第四面却安筑在她的乳间,暖融融如入力量之城。
我终日忙碌,愉快无比,
无须回首,害怕背后蛰伏的
恐惧。因为我自有堡垒,快活无比。
我无须寻找我的灵魂,用祈祷
腐蚀我的恐惧,我只需每晚回家
找到门闩,把自己关在门内,把恐惧挡在户外。
我只需每晚回家,把自己的脸
埋在她的乳间;我一天有何贡献?安宁自会分辩。
而我的失败,我的过失
亦莫名地来自她的身躯,
默默地,我不无羞愧。
于是,我希望把脸深埋在她的乳间,
度过永恒的时光;
我的心充满了安宁,
我的手满握着她的乳房。
――《被爱者之歌》
这种人间地狱般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的信心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原来直面困难是这么的难,这么的难。
尤其当距离期限的日子愈来愈近,我们的房子也得在月底前腾出来,我们就要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了。
那天晚上,当我再次两手空空地回到家中,我的神经终于崩溃了,我忍不住失声痛哭,泣不成声,似乎想要把这段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羞辱和折磨一并倾泻……
唐易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抱着我,任我发泄个够,直到我哭得精疲力竭,头脑昏沉,我才逐渐停止了哭泣。
我靠在唐易的怀里,这个宽阔的怀抱,有多久没有这样亲密的依偎,这时,我才想到,这个被我依偎的人,这些日子也遭遇着和我同样的残酷和无情。
“唐易,你也哭一场吧,哭过后,心里敞亮多了。”
唐易什么也不说,只是用力地抱紧我,我们这样相拥着彼此,用以抵抗那来自心底的恐惧和战栗。那一刻,我以为看到了两颗百分百相系的灵魂。
七十七)
弗洛伊德在某个地方曾经说过,人一生下来就是神经病的,这是一个:“半真理”。人并非生下来就是神经病的,但是他生在一个神经病的人类里,周遭的社会迟早会把每一个人逼成神经病。人一生下来是自然的、真实的、正常的,但是在新生儿变成社会一部分的时候,神经病就开始运作。
就我们目前的情况,我们是神经病的,神经病包含一个分裂,一个深深的分裂,你不是一个整体,你分裂为二,或是分裂为很多部分。
――奥修
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两颗百分百相系的灵魂不过是一种幻觉,事实上,却是我们早已分裂为三个、四个,甚至五个、六个,或更多,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
我们搬家了,从原来的房子搬进租来的一居中,不只空间小,环境差,还增加了支出。
债务方面,叶总和以前的同事帮着凑了四十万,唐易几个要好的同学和员工一共帮了六十万,现在还差一百万,最后的一百万,可是能找的朋友都找了,再无人可借。
公婆已经回去了,回去看看是否还能再找街坊邻居张罗点,但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根本不可指望,毕竟不是一万两万的小数目。
眼看着距离期限还剩下五天,我和唐易一筹莫展。
早上醒来,各自喝了杯牛奶,然后,彼此呆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
直到门铃响起,我们才从呆滞中惊醒过来,唐易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打开门,原来是女房东来送电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