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岛上到处都是海螺和棕榈树,多处古迹掩映于斑驳的民居与葱郁的树影中。夏天是天然的浴池,有很少见的海市蜃楼奇观。冬天则是情侣们最常涉足的地方。传说中,只要有缘,一对心心相映的情人会从海滩上嶙峋兀立的大石头的石缝里看到爱人的影子。有人说这是月老的所为,他把九百九十九对男女的情结,到这海滩上的九百九十九块怪石中。而世上真心爱侣何止千万,能被月老选中把影子投于怪石中的,就可谓麟毛凤角了。
因此,前往猎奇的人往往知道这只是个美丽的传说,但却是一场恋情最初的序曲。
鹿角就这样渐渐成为是写生,休闲,旅居胜地。
具有经纬之才的生意人豹哥来到岛上的第一个感觉不是这里淳朴的浪漫主义情调,也不是这里丰富的旅游资源,而是四通八达的海上丝绸之路。
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用惊奇的目光注视着远方海天一色的旖旎景色,想到的不是像一般商人那样在岛上投资旅游业这样立刻可以收益的问题。而是走私,这个充满着冒险与变数的问题。
在回到北方不久,他便筹贷了一笔巨资,通过引荐,认识了时任鸵江市长的张小波。说明了投资意向,更诚肯的邀请张小波担任他将筹建的这个深水港的顾问委员会主任。
他的见面礼很不同凡响,是一套豪华的别墅和一张永久性澳门葡京酒店的贵宾卡。那是八十年代的中后期,到境外过上一把瘾的官员还寥若晨星。但张小波已经在澳门开始了他吃喝嫖赌的风光生涯。豹哥一张小小的贵宾卡,就像一块金砖,正好砸在张小波的心坎上,作为负责工程,政法与经济的市长,又是鹿角岛港口顾问委员会主任的张小波,当然做好引资工作,建好海岛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港口建成之后,豹哥把它变成了海上一条最安全的走私通道,大量的走私货物,从这里流向全国,鹿角岛的不少居民也从中得到好处,过上了小康生活。
所以,豹哥在当地人中的口碑不错,有着王者的霸气,在海上走私同行中,更因此是遐迩闻名。
鸵江市土生土长的走私巨头海狗,直到此刻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鹿角岛本来就是一块屁大的地方,豹哥所建的港口几乎覆盖了整个岛,在即将进入九十年代以后。鹿角岛的优势开始显现出来,鸵江市在各个港口设了关卡,严打走私,唯独鹿角岛例外,因为它有过于强大的保护伞,又因为它名义上是以旅游业为主的岛屿,所以并未引起缉私部门的关注,或者说睁只眼闭着眼的不去关注。
这就是说,海狗的走私般只必定在鹿角岛港靠岸,而豹哥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就能从中坐收渔翁之利。对于黑道上的游戏规则而言,这就是典型的“黑吃黑”或“通吃”众所周知,走私是一种把脑袋提在裤腰上的危险犯罪活动,而海狗忍气吞声的与豹哥成为好朋友,完全是为了让他降低收费的门槛,内心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最近情况发生了变化,豹哥突然提出要多一成的收费,这让他们之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龃龉,因为不便自已出面,张涛北上便成了这次谈判的代表。
谈判在一个相当隐蔽的简陋民居里进行。
民居位于城郊的一片荒地上,周围是一片破垣残墙和几块堆满废旧物资的地埕,很像一个废品回收站。张涛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地说;这是什么地方,好象不是人住的。
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想不到吧,豹哥说着带张涛走进一个几乎是家徒四壁的房间里,面对面的在两张还算坚实的藤椅上坐下。
“对不起”,豹哥指着指张涛的手提包,张涛心神领会的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支手枪,退出子弹,放在桌上。
您呢?张涛问。
我从不带这玩意儿,真正玩命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高手。豹哥说着呵呵的笑了起来,唾沫星子飞溅到张涛的脸上。
张涛的脸也随即浮起一丝敷衍式的微笑。
听说你是海狗的一名猛将,长得确有点大将之风啊。豹哥的眼睛直视着张涛,说;如果你今天来,是想跟我交个朋友,我无任欢迎,如果想跟我谈那档子降低港口停泊费的事儿,那是白费劲,我有我的江湖规则,谁也别想跟我玩我规则之外的游戏,除非他是规则的制订者。
豹哥,我知道您牛逼,但您即然说,规则是您订的,就变通一二,算给海狗一个面子如何,他毕竟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啊。张涛涛卑卑躬躬地说。
我谁都不给面子,现在鹿角港的走私船很多,如果人人都要给个面子,我的生意都不用做了。年轻人,你知道我为了让这个港口存活下去,好好的保护我们的事业,每天花费多少银子吗?我要上下打点,供奉各路神仙,只要政策一变,或者领导班子有变动,我又要把一头瘦猪喂肥,还要提防着突然从哪里冒出一只不卖账的野猪,难呐------豹哥说着说着,竟也长吁短叹了起来。
豹哥,希望您能网开一面。张涛仍不死心地说。
绝不可能。我说过了,我也有我有苦衷。豹哥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张涛又在藤椅上发呆了一阵,然后站了起来,很无奈地说;我想我该走了,即然再谈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只好无功而返的回去交差。
那就不送了,朋友,如果有空,我可以带你到处走走,认识我们这里的名胜古迹,知名人物,你可以随时给我电话,但我们绝不谈生意上的事。
谢谢,张涛说完径直朝门口走去。
慢着,枪和子弹请你带回去。
张涛又踅回身,把它们匆匆塞进提包里。
在张涛走出这间陋室的时候,在距这里上千公里的鸵江市海狗的郊区宅院里,戒备森严中有几辆豪华的小轿车鱼贯进入。
海狗正襟危坐,在他住宅楼三楼的会议室一张椭圆形的办公桌前,正在等待着客人的到来。今天被邀请的,都是鸵江市几大走私巨头,为了应付目前紧张的形势,他们空前的无比团结的如临大敌的聚集在了一起。
在他们依次坐定后,最后一个陌生的客人到了,他就是豹哥最好的朋友,四十来岁,笑容可鞠,大腹便便,有些秃顶的曹律师。
按照海狗的说法,曹律师也是条喜欢铜臭味的人鲨,是一笔不菲的报酬,像一块鲜美的诱饵把他吸引来的。
此君的特点是极善于钻空子,作为一名律师,他最引以为豪的业绩就是把豹哥非法的收入一笔笔转为合法,这种洗钱的伎俩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可谓是开时代之先河。他为此博取了豹哥的信任,如今,他又要做一件在他职业生涯中绝无仅有的事,把这些合法的收入变成不良资产,化整为零,最后以股份制的形式让海狗及其它人拥有“同一块蛋糕”。
这是一个相当毒辣的计划,首先,必须先做掉豹哥,然后在他的数位合伙人中引起内讧,再由张小波出面调停,海狗必须先搞定张小波,再搞定海豹的合伙人,然后注入巨资,充当一个混乱中出手,让所有人都“双赢”的角色。
这个会议开了很长时间。莫衷一是的争论最后一点一滴的汇合到一起,夕阳西下时分,张涛远在千里之外被匆匆召回了。
几天后,张涛又秘密的出现在豹哥生活的那个城市。
他四处找寻伏击的机会,有好几次,目标已经准确无误,但娜娜会突然撞进他的枪口的目标中,让他失望而归。
他们是如此的如胶似漆,缱绻缠绵,甚至让张涛也起了恻隐之心,有一段时间,他远远的看见他们,便会绕开。
而海狗的催促电话,却一天比一天紧迫,已经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一夜,是1990年大年的初二,张涛临出门时,默默地祈祷:上帝啊,但愿我不要再伤及到另一个无辜的人,假如她突然出现在现场,或者看到了一切,我只能------
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假如,张涛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踩三轮车的张涛,更不是多年前那个校园诗人张涛,如今他是什么东西,他自已也不清楚。
但他已没有退路,如果再次在关键时刻撞上娜娜,那只能请求上帝宽恕了------
他出发了,像一个过河的卒子毫无退路地冲向即定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