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一怔,不禁怒气上薄,忘了害怕,使了一招自通明拳学来的“一锤定音”直直地迎了过去。他人见他胆敢赤手空拳接他的铁牌,以为对他存了轻视之心,心中暗恼,丹田里一涌,劲力又加了几分。众人耳中但听到“澎”的一声,拳头与铁牌吻了个正着,方脸大汉宛如掷在墙垣上的一枚松球,与拳式一接便不住腾腾后退,脸上色彩变幻,由通红瞬时变做苍白。
方脸大汉与小呆的拳头一崩,便觉得一股大力涌来,直非人力所能抵挡,正要变刚以柔,却来不及了。他觉得似乎有一把大锤重重的敲在铁牌上,内劲古怪,身形大震中浑身一阵酸麻,随即身不由主往后便退,倒也由此减缓了强大的压力,不然只此一下便可令他便非受重伤不可。
小呆这一拳震的他虎口迸裂,让他半晌说不能出话来。众人一看头领吃了亏,发一声吼一起向小呆攻来。
小呆见他们眼中溢出惧意,疑惑不解,心中也是大恐,反身便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奔出一里数,但觉凉风思思,草木清气扑面而来,后面的追逐声与怒喝声都渐渐辽远,听的不甚分明了,也不知他们喃喃地咒骂些什么……
这一耽搁,太阳便投到大山的怀抱里,――天色已经有些昏黄了。
又行了一程,天已完全昏黑了,冬边天空中却出来半轮如淡色白云般的月亮,现在还不甚明。颜小呆蓦然“啊”了一声,伸手往后便摸,硬硬的还在。原来刚才与人打斗与奔跑之间忘记了那支短棍,还以为它已丢却了;见它还在不禁大奇,那支短棍紧紧地靠在背后囊中正如长在背上一样,牢牢的绝无少动。
小呆不禁大喜,愈发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这一定是个宝物了。看起来娄大哥遭了祸事,要救他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怎么成?但怎么救呢?自己的那套拳法还不是很通透,一知半解,不清不楚的。在此之前以为自己懂的很多了,那知临敌中竟如同一个呆子一样,如这般如何救的娄大哥?……
颜小呆深悔轻易便把石头大哥放走了,现在连个商议的人也没有。他愁着眉一路前走,又返回来,这样逡巡趑趄不已,抬头看看天色,夜已然深了。他想还是睡一觉再说罢,自己干着急也不是办法,竟让他在不远处找到一株偃盖古松,一径便靠在下边睡下了。他心思单纯,也不懂避伏什么野兽之类的,鼻吸均均地便入觉了。
半睡半醒之间忽听到“嗡嗡”之声不绝与耳,不觉心下清明。他微微睁开眼,迷糊之中但见天已微微发白,微云冉冉,星辰与月儿都不见了。那声音暂歇之后又想起来,这才想起来这声音似曾相识。
那“嗡嗡”之声到了离他几丈的光景声气渐大,正让颜小呆惊惧不已,却在这时猛然消失了,只听得一人说道:“看来那小妞没有骗我们,那只冰蚕怕真被那小子化了……”另一人道:“大哥!那有这回事?从古至今,你听说过一只冰蚕绕着人转着转就死掉而那人又无事的么?……”那人似乎有些愤然道:“要不是太虚老道多管闲事,纵使搜到他们骨头也要把那只冰蚕寻出来……”另一人便幽幽叹口气道:“再有些日子大哥的黑风掌就要练成了,不想出现了这样的事?现在老道已走,咱要找人的晦气还不容易?……听说那小妞喜欢满山的跑,要找什么龙女花……”
小呆初时听到冰蚕二字便一呆,听到说起太虚道长便是一喜,又听到说冰蚕被个小子化了便满心诧异,仿佛有点明白,但又不肯相信那“小子”便是自己。但听那人又说道:
“这几天怕不好。我前几日出来时暗中见到许多云南爨家的人都进了娄家堡,都是一色淡黄色马褂,威风的很。
另一人呼着粗气道:“娄佑那小鬼一直大剌剌的,我们与他也算邻居,一点也不懂“邻友胜亲”的道理,过来拜见……”
那人沉着声道:“兄弟,你怎么没一点长进?还是这么天真?人家拜访你什么?――我就是不放心那只冰蚕,……”他似乎顿了顿足道:“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才在大雪山找到这只五色冰蚕,只几句话就让人说没了。――咱们找那小妞去……”那兄弟也不知喃喃地说了些什么跟着去了。
小呆这才明白那“嗡嗡”声是他们弄出来的引诱冰蚕的,本与冰蚕之声相仿佛,所以才“似曾相识”。他努力思索他们说过的话,的确再没有太虚道长的其他消息,不禁心下黯然,又寻思道:“他们所说的小妞是不是那日不顾仪态狂追我的那位姑娘呢?……”他对小妞这个词还是首次听说,所以才反应过来,不禁失声道:“哎哟!不好!那姑娘危险了……”便连忙向那二人所行的方向追去。
他暗自寻思:他与娄佑只有一面只缘,娄佑提携他多半可能因为了他的呆气,那个“一熊化三熊”的人不也是云南爨家的么?说不定自己前日见到的那几个汉子还是保护娄大哥的,怕是倒以为自己是他们的敌人了。
他这样一想,不觉宽心起来,心中暗骂自己道:“小呆啊,你就是小呆。纵使你觉得比以前聪明了些,但还是少不了几分呆气。”
那说话的两人正是梅岭二怪。他们二人那日本要给田清江祖孙俩点颜色,不想被太虚道长阻住了。真是技高一筹压死人,梅岭二怪见到太虚道长的手段后便不肯再动手;又让他使出“和事姥”的手段来,要把事情和平解决,帮着田清江好说歹说,无奈两人总是不信,田小思一刻也闲不住,在一旁啾啾唧唧的杂着乱说,带着几分不屑与嘲笑。说得两人胸中怒气澎澎,但又发作不得,最后悻悻而去。
那梅岭二怪对此地非常的熟谂,不知走的什么路径,颜小呆追出半里多还不见二人,草莽又深,山路崎岖,不由的心下焦急,不住暗责:“小呆啊,那只冰蚕的的确确是让你得了,害的这两个人要找那姑娘的麻烦,你可要在他们前头找到她……”
他突然想起那二人说她要找什么龙女花,不由的一喜,细想之下又叹起气来:自己又不认的什么龙女花,寻花找人这主意行不通。又寻思:“姑娘要找的龙女花必定是千娇百媚,香气冲鼻的那种……对,我就一径去寻花,不拘什么花,只要高贵好看的就好。”
山中各色小花点点如星,紫色的,桃红的,粉嫩的……有的在枝头摇曳不已,有的却冷冷地伫立着,种种万端。虽然也有好看些的,但觉得都不够那姑娘满山乱跑的去垂爱。这样信步走着,但觉树木愈来愈多,也愈来愈大,不要说找人,纵使对面有人也被遮掩的瞧不见。他不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废物一样,主意想的毫无道理,便慢慢退了出来。
行了一程,也不知走到那里,忽然听到有人打斗之声,似乎夹着吆喝声,叱骂声……他心中一喜,暗想:“莫非那二人正在捉那位姑娘?……”这样一想便循声找去,离得近了,伏下来拨开草隙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原来别处草势茂盛,这里却是一条宽阔的山路,还很平坦;不远处有一个八角亭子,但见几个人正在附近捉对厮打,也不知为什么这样。
他觉得其中一个人的背影仿佛见过,有些苍老,可瞧不到面孔。这人对面是一个面貌凶狠的妇人,右手握着一把细刃柳叶刀,剑光霍霍,向那人刺去,凶厉锋芒。那人手中没有兵器,颜小呆心中叫糟时,但见那人手中溢出一层金光展开擒拿手法与那人相斗,不与他剑锋相触,一味高低窜跃,护住全身,也尽抵御的住,有几次那妇人的剑身反被他险险擒住了。
另一边却是两个年青人在互斗,小呆一瞧之下便险地叫出声来,忙用手抿住了嘴,原来下首的那位正是他中毒时为他取药的邱光。邱光正与一个著黑色长衫的年青人互斗,却是一味退让,颇有不敌之势。邱光使的是一把短枪,那黑衫年青人使的是两只八角镔铁锤,两人你来我往,兵器送迎不断。那人似乎力大的很,邱光与他兵器一触,周身便是一振。
颜小呆不知自己有多少分量,本不敢出去,这时看的惊怒交集,顾不上其他了,正要出去,忽听的一人哈哈大笑从另一边走出来,这人不住在笑,嗓音却嗄哑难听,让人毛骨悚然,更使人忍不住要出去抽他一记耳光让他停笑。
但奇怪的是那笑声没停,这边双方的打斗却停住了,却也并不上去抽他耳光。颜小呆牙痒参差,忍不住想出声喝止他,见双方停手不斗了,便不急着出去,要瞧一下是究竟什么景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