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珍甫一踏上实地,四肢便如脱力般瘫软下去,又挣扎着爬起来欲向救他之人行个大礼,却见石台之上,只有一个小道童。
那小道童不过总角,生了一张胖胖的圆脸,正蹲在地上看着他,在他脚边,趴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龟。
见文珍已能坐起,那道童笑了起来,它抱起地上的龟,对文珍道:“你且歇一歇,我这就带你去见师父。”见文珍面露不解,他又说道:“我师父说了,让你莫怪他让你在这山崖上吊了大半日,只因今日……今日出了大事,我师父他……”小童停了下来,摸了摸怀中小龟的壳,“他生气了,本不想管你,后来又命我来救你,一会你见了他,切记万不可多言,他说的话你只听着便好了……”
文珍跪在紫宸殿的金砖之上,将那日山中所见一五一十的口诉给了武宗,那日他坠崖之时,正是华山山崩之刻,后来他在南峰的一处隐秘洞府内见到了陈抟,但白帝与少华神君皆不见踪影,陈抟面色沉郁,面容以不复年轻,而是一副苍老模样。
陈抟见到他,长叹一声,似乎已是无言以对。他并未透露白帝与少华行踪,而是让文珍将他的话转述于李阐。
“帝君曾说过,华山之巅,从来就只有一条路。选无可选,避无可避。帝君自愿舍身成仁,望君亦可谨记誓言,匡扶天下百姓。”
文珍说完这句,伏地不起,不敢去看武宗面上的表情。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似乎气力都被抽走一般,“他……就留了这些话……给我?”
文珍泣道,“还有一句,却是陈真人自己的话,臣不敢隐瞒……”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陈抟那句话他并未听懂什么意思,几番犹豫才说出口。
“这都是命。”陈抟望着天冷笑一声,言语中尽是无奈与愤懑,“那咒是个好咒,倒是灭了个干净,真是应了你们人间那句诗文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文珍颤抖的说完最后一个字,却久久不见李阐的动静,他忍不住抬头去看,灯影昏暗的紫宸殿内,金砖倒映着点点烛火,帷帐阴影中站着的李阐,突然整个人向后倒去。
第二日清晨,宫门刚开,一道旨意就已传入大兴善寺与大云光明寺,命两寺即刻闭寺,任何人不得出入。同时宫中金吾卫带走了两寺住持,投入大理寺。
武宗朝一场声势浩大的灭佛运动,就此拉开帷幕。
第十卷
前尘
5)
武宗把惠林同呼延两位法师投入大理寺,本是因山崩之事迁怒于二人,并无确切羁押之因由,大理寺正苦于不得要领,案子在大理寺压了两天,便如同个烫手山芋一般被转去了刑部,
此时令狐綯正巧在刑部任职。
令狐綯自武宗登基后,短短两三年内平步青云,从一个弘文馆从九品的校书郎,历任八品左拾遗,从七品左补阙,直到今日的六品员外郎,升迁速度之快更甚于其父。但拾遗补阙皆是些闲散官职,令狐綯心里明白,武宗将他调入刑部,还是希望他能有些拿得出手的功绩,待撞上这僧门之案,令狐綯如同久渴之人突逢甘露,等待已久的他终于得到了一个证明自己合适的机会。
令狐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