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暖气烘烘的食盒站在宫门外,天上又落雪了,今年的雪特别多,一场接一场,总也飘不干净似的,几片雪花落到眼睫毛上,冰凉醒目。
小门开了,一身蓝色宫装的太监弓着背出来,冷得直打颤,不停地往手上呵气,“季爷,上边儿说,让您进去呢。”
季海错愕,没想到居然让她进宫,忙收拾了下仪容,拍掉身上的落雪,“谢谢公公,公公头前带路吧。”一锭元宝滑进小太监的袖筒里,皇宫大内里的人,谁都不能小看,尤其现在这种失势的状态。
“季爷……您真客气。”小太监笑嘻嘻地头前走,他们这种跑腿的小人物,通常是没人巴结的,连主子打赏都轮不上,今天到是赚了个大便宜。
皇宫她不是没进过,当年也曾住过几个月,不过是在最后面的杂役房,如今从前门进,还是头一遭。
顺着宫墙往东侧走,过了几道红漆大门,又岔了条小道,已是朝阳宫的后门,朝阳宫是三王子以前在宫里的住处,此时拱形圆门留了条缝,门锁挂着。
“季爷,我只能带您到这儿,我先下去了。”打了个揖,转身出了小道消失无踪。
瞅了门缝大半天,才硬着头皮推开,门轴发出浑厚的声响。
刚踏进一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柄剑直指向她的眉心,她僵在原地,惊恐地睁大双眼,却听到一阵大笑。
“季海,你小子还有些胆量嘛,居然没尿裤子。”六王子金虑已放下了剑。
季海抱着食盒,愣了大半天才找到焦距,忽然记起此处是宫闱,连忙低头行礼,“请六王子安,请三王子安。”三王子坐在凉亭里看书,此刻正望着门口这边。
“三哥,你怎么调教出来的?这小子够机灵的。”扔了手上的剑,一把揪住季海身前的食盒打开,“喝!聚宝斋的红豆烧和玉薯粥,还热着呢,三哥,你好福气,改明儿我建了府,你把季海送了我吧。”
金谋笑而不答,“府上有没有事?”
季海接了他手上的书放到一边,揭了食盒端出热腾腾的红豆烧和玉薯粥,“没有,大王妃下了门禁,府上平安无事。”挪出两个瓷碗盛了两碗粥放到桌子上,“六王子,您要不要配小菜?”
“什么小菜?”接过筷子,望向食盒底层。
“刚腌好的小黄瓜,还有笋子。”
金虑没吱声,到是直直看着季海的脸,良久才说话,“季海,怎么越看你越觉得像个女人?”
季海噤声,愣住了。
她这一愣,反倒让在场的两个人越发注意她。
手上的笋子还没放下来,“六王子是跟我说笑呢吧?”
金虑即而大笑,“难不成你还真是个女人!那我跟三哥岂不成了笑话,打小一起长大,居然还不知道你是个女人!”
场面总算缓和了下来,季海暗自发了一身汗,一直没敢看金谋的脸,怕自己露出破绽,要是现在被识破了女儿身,就什么也帮不上他了。
“什么事笑这么开心啊?”正门口站了几个人,为首的面貌端庄,头插凤钗,锦衣丝裙,正是二、三、六三位王子的亲生母亲――淑皇贵妃。
“孩儿给母妃请安。”两位王子躬身作揖。
“奴才季海给贵妃娘娘请安。”季海跪地。
“都起来吧,又没别人。”宫女在石凳子上加了张棉垫子,太监扶了手,坐了下来。
指着季海询问:“这是老三家的那个季海吧?听说刚升了总管。”声调缓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想过了才说得。
季海忙上前,“奴才正是。”
“这南边人的模样就是俊俏,瞧这男人长得到跟女人一样秀气,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奴才今年十八了。”
“这么年轻啊,娶亲了没?”
“娶了,王爷给办的宴。”眼角瞄了一眼淑妃,不期然却碰到了一双探索的眼眸,连忙低下眼。
“嗯,老三,昨儿把你父王惹得不轻啊。”算是转了话题,从她的身上绕过去了。
“根本和三哥没关系,都是大哥和舅舅的错,领了十万大军,居然让人给连锅端了,还好意思跑回来求情,换我早自尽谢罪了。”六王子抄起红豆烧塞进嘴里。
金谋和淑妃没再讲话。
半天,淑妃才说话,“我也知道,你们那个舅舅不是块打仗的料,我本想跟老二说不让他提,我们夏家已经受了太多皇恩,够光宗耀祖的了,可朝堂上的事儿,后宫又插不上嘴,只能靠你们几个兄弟,如今老三顶了罪,保了老二和你舅舅,我这心里也不舒服,以后千万记得谨言慎行。你们父王的心里透亮着呢,放低身子,别再惹事了。”
“好了,母妃,别管那些事了,反正三哥都已经顶了罪,父王让他禁宫读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谋始终没讲话,站在一边沉思不语。
第二声钟响了,就要关宫门了。刚送走了淑妃,桌子上的东西早已凉了,季海赶忙收拾桌子,宫门一关可是要查寝的,被逮到了可是件杀头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