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天海居时,许绩已经站在大门口,头发全部绑在了脑后,脸也洗过了,可惜依旧是那身破衣服,抱了一捆画轴,站得笔直,犹如门神。见他们下了马车,也不上前搭话,依旧那么站着。
金谋没说话,也没抬眼看他,扶着季海的胳膊只管往里走,路过他时,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许绩见他们的脚已跨入门内,才赶忙跟在后面,守门的人不晓得这是什么状况,这人怎么在这站了半天也不说话,太子爷和夫人一回来,他就跟着进来?上前想拦他,却见他手里正拿了根白玉簪,那簪子是夫人的白龙簪,府上的人都知道,看来是贵客了,这才退回去。
亭子里早有人备好了茶点,金谋让人取了只软垫子才让季海坐下,许绩跟在他们身后,把画轴放到石台子上,然后整衣衫、行大礼,“草民许绩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怎么现在到懂规矩了?”金谋笑得幽雅。
“草民自小就是孤儿,曾经发过誓,今生只拜师尊和明君!”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像是突然从叫花子变成了一品大元。
“明君?你怎么知道我是明君?”让王三儿给他加了条凳子。
“不失一兵一卒而决胜于千里之外,不动声色让各省官员乖乖补上税收,挂帅南征三个月可三进三胜,北伐虎狼之国能与狼争食,迁徙异国不争却得嫡位,我大金历代君主无能与其争者,此种君王怎能不是明君!”
“许绩,你胆子不小,想陷我于不仁不义吗?什么叫大金历代君主无能与其争者?按你的说法,我大金的列祖列宗都是草包饭桶了?”笑得有些刁钻,季海摇头,他这是玩上了,很多年没见他这么逗人了,看来这个许绩真算是个人才,且不管他到底有什么才能,单单能引起他的兴趣这一项,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才能了。
“草民不敢,历代君主虽贤能,可太子殿下开创的将是我大金有史以来国土最广、属国最多的一代,如此说来,历代君主无能与其争者,确是实话,草民这一生只说实话,即使因此而死亦无惧!”站起身,撩开破败的袍子,跪到金谋座前,“许绩愿自荐于君前,助太子殿下成就千秋霸业!死而无憾!”头磕到青石板上,响声清脆。
这人确实是个人才,居然能从这些年发生的事来推测他的鸿图,不亏他找了一年的时间还恋恋不舍。
金谋没有及时让他起来,而是站起身转过去望天,他是在兴奋,终于得了个能看得出他志向的良才,许绩的话把他胸腔里那股撕杀啃咬的霸意引了出来,他需要点时间来平息那股热情,只好换季海继续问话。
“许先生,请起,地上太凉。”
“谢夫人。”爬起身,从袖子里把白玉簪取出来,“夫人,谢谢您的簪子带草民进府。”也是这簪子告诉了他他们的身份。
“听说许先生博闻广识,可知道这白玉簪子的出处?”
“哦――此玉名曰水玲珑,产自我国南境,从玉石的纹理来看,应该与我大金玉玺出自同一块玉石。”
“许先生果然好眼力,这簪子是与我大金玉玺出自同一块玉石,只是它不是簪子,是令箭,上面刻了两条祥龙,正好对应了我大金的玉玺和祥龙金令,今天,殿下把这支白玉令送给了你,自然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哑然。
“这白玉令可号令百官,只是……你现在还不能用它。因为这是殿下将来才定的规矩,左右丞相各执一支白玉令,协助天子治理天下,如今一支放到你这儿,希望将来你能够真正拥有它。”说得有些口干舌燥,这话本来都该他说得,没想到他被许绩把情绪挑了起来。
“草民――叩谢太子殿下。”
这就是俗话说得天上掉馅饼吧?前一刻还是个叫花子,下一刻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戏文里也少有这么经典的场面,不过,这种机会只掉给有准备的人。
金谋调试好了情绪,一副身轻体舒的样子,显然有跟许绩长谈的意思。季海自动让贤,跑了一天,她早觉得乏了,怀了身孕以来每天都觉得乏。今天他肯定是要留在天海居的,不谈到三更才奇怪了。
晚膳没有跟她一起吃,让下人直接端到了书房跟许绩一起吃,她到讨了个清闲可以跟妮儿聊天,妮儿腿上的经脉经过近两年的针灸已经可以自己站起来,可惜还不能过多走动,这两年来,锦衣玉食的喂养下,妮儿也越发出挑了,皮肤由原来的干瘦变得晶莹饱满,身子也长高了不少,先前一直由凌云教习,凌云进宫后,季海特地请了西席来教她识字,本来她也想亲自教导,可惜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