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打家劫舍
四个后生还是第一次进洞穴，既新奇又兴奋，这摸摸那看看，小陆子自告奋勇进储藏室磨刀去了。仲羽让个叫三得利的后生出去踩点，自己和敬斋坐在河边闲谈。山才和俞昆摇着橹，带着鱼叉、鱼网划船去河心打鱼。问农去树林里拾柴火稻草，剩余的人在洞穴里挖洞固顶，掏出几个通风口。
一会三得利回来，和舵主、军师耳语几句，三人商量了半天。这时天色变阴，很快下雨了，雨点噼噼啪啪打在身上，夹着寒风，刺骨地寒冷。仲羽招呼大伙赶紧进洞穴，生火取暖。洞穴挨着河沿，里面虽然阴冷但不算太潮湿，几人扎起火把洞壁烧干变硬。山才边烧边说：“改行烧窑了，你们火小点行不行，烟都出不去，眼泪熏出来啦。”仲羽让大伙灭掉火把，都围着土灶台，小陆子烧火，一口锅煮大米饭，一口锅炖菜。他还点了几样：大肥肉烧白菜、炒鸡子和炖鱼汤，自言自语地说：“就是没得酒，不然吃香喝辣啊。”
吃饱喝足，仲羽语重心长地问：“嗳，我说弟兄们，这日子怎么样？想不想天天过？”几人打着饱嗝七嘴八舌地附和着。
仲羽一瞪眼，提高嗓门说：“那就出去搞一票。”几人顿时鸦雀无声，抬头等他继续。
仲羽说：“三得利地头熟，他说往南五里地有户地主刘得富，平时大斗进小斗出，欺男霸女坏事做绝，今天我们就去吃大户。”
敬斋补充道：“这家三间瓦房老少不多，眼下鬼子霸占南京城，听说他最近一车一车往龙潭镇维持会拉东西，家门口还挂膏药旗，老婆孩子全送上海去了，就剩烧饭管帐的。不搞他搞哪个？”
问农幽幽地跟了一句：“人少钱多快去。”其余人一听打家劫舍都来劲了，嚷嚷要即刻动身，生怕去晚被别人先下手了。
仲羽和敬斋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杀鸡不用宰牛刀，副舵主山才带本组五个伙计出马，不拿长枪，对付鬼子要有武器，抢地主老财以菜刀为主。其余人窝洞里坐等。
三得利带路，山才他们兴冲冲地冒雨出发了。
矮胖子刘得富五十多岁，平时横行乡里谁也不敢把他怎么地，如今日本人打过来，乱世更没人管，落得个逍遥。远亲吴绋荪给他牵线结识了镇里的皇军，虽然破了些钱财，但鬼子不来抢，国军不来征，刁民也不敢上门，总算保了平安。管他谁坐天下，老子日子逍遥才是王道。就是这雨烦人，不然进镇里去看戏下馆子逛妓院多快活。
这雨没停的意思，用人在烧饭，管家在打算盘，护卫在逗狼狗。他躺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放留声机听周璇的《四季歌》，幻想有朝一日搂着金嗓子小美人共度良宵，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
“汪汪汪汪”一阵狗叫把他惊醒，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连说：“东家东家，有个穷鬼跑来要避雨。”
“不行”他还在回味刚才的美梦。“我家不是客栈，想来就来啊？哪晓得他们是干什么的？叫他们走。”
“不走了，刘大爷！”一个瓮声瓮气的大嗓门接过腔。刘得富抬头一看，真是个好几个浑身滴水的瘦子站在门外。
刘得富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上海滩每年都要跑几趟，最初的惊慌过后，他定定神，谅这穷鬼没名堂。他站起来，厉声喝道：“饿疯了想抢不是？没有王法啦！有本事抢日本人的去。”
山才见其态度蛮横，冷冷地说：“我们就是鬼子派来的。”
刘得富闻声，鄙夷地说：“那我怎么没听说啊，维持会没你名字吧。哼，日本皇军会收你？”说着，大喊护卫：“快来人，把他们撵走。”
半天护卫没人，狼狗也不叫了，他心里发慌，想夺门出去。山才骂道：“逼养的当汉奸还狂！”一脚踢在他后背上。刘胖子一个趔趄，被门槛绊倒，半个身子露到外面，这才看到雨地里还有四、五个举着菜刀的穷鬼，护卫和管家都低头跪着，那条狼狗倒在血泊中抽搐。
他绝望地挣扎着，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要钞票银圆尽管说。”
山才让三得利押着管家去翻箱倒柜，正信带个兄弟去粮仓。狡猾的刘得富没在家里留多少浮财，估计全送到上海去了。俞昆扛起两麻袋粮食，把钞票银圆塞进怀里先撤了。山才警告刘得富说：“我们求财不害命，你要是再祸害穷人，听说一回打一回。还有，不准跟鬼子再勾结。”
刘得富仰面朝天，捣蒜似的不住点头：“不敢了不敢了。”
几人披上从刘家搜出来的草帽、蓑衣和布伞走了，把那条死狗也扛回去打牙祭。
约莫那些个穷鬼走远了，刘得富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坐地下喘气。护卫和管家也呆若木鸡地站着，不敢看他。刘得富摆摆手，意思不怪他们，心想幸亏自己留一手，这些乡巴佬真没志气，那点东西就打发了。最心疼的看家狗没了，养两年多了啊。
突然，他想起来，问：“用人呢，怎么没见他？”护卫和管家面面相觑，如梦初醒地同声说：“对呢，刚才没见他。跑哪去了？”管家聪明地猜测：“老爷，不会是他内鬼吧？”
“放屁！”用人这时跑进屋，委屈地看着刘得富，“老爷，我看见那帮人来就想喊，哪想到个个有刀，人又多，就在厨房门后找机会。”
刘得富见他事后诸葛亮，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等我被砍死才是机会吗！”
用人堆笑，上前说：“老爷你别气，我刚才要是硬拼，弄不好他们会伤你。我说啊，刚才那伙人说话是外地口音，里头有个我晓得，是前河的叫三得利。肯定是那小子引来的。”
刘得富眼前一亮，问：“你真认得？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然后恨恨地说：“逼养的，我明个就去龙潭，搬鬼子兵杀他全家给我的狗偿命！”
山才他们回到聚义堂，给毛舵主和孙军师上交打劫所得。敬斋不放心地让小陆子披上蓑衣钻出洞站岗，看有没有尾随。仲羽让俞昆把抢来的钱财留足公用的，剩余三一三十一全分了。没一会，锅里飘出狗肉的香气。
安顿后，仲羽问敬斋：“姓刘的跟鬼子有勾结，他肯定会寻仇，留他活口会不会有后患？”
敬斋想想，说：“寻仇免不了，为这事鬼子未必肯出动，再说我们又没亮武器。但不可大意，他敢轻举妄动再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