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曼的同事赵医生,把家庭生活称为两个人的战争。
“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只有熟练运用毛主席的作战方针,才能百战百胜,那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敌驻我扰。他有退的可能,你才进,不然很容易势成水火;他退了一步,一定要跟,否则前功尽弃;他有短处在你手里,定要穷追猛打,同样的错误让他绝不敢犯第二次;他想消停不跟你斗了,则可以使使美人计、御夫术,适当让他放松一下。这叫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只要分寸拿捏得好,制服个把老公易如反掌。”
陶曼有被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
她想,这个事的关键其实就在于拿捏分寸,她自己就拿捏不太好。有的时候她其实只是想小小惩诫赵江平一下,给他点教训,好让他记住有些事情的严重性,结果她就搞砸了,弄得两个人都很不开心。
你比如,在钟晓给她送生日礼物这件事上,她就做得不太好。
那天两人本来和好了,和好以后赵江平又忍不住扯起钟晓,说陶曼跟他单独吃饭就是对不起自己。说自己为了老婆孩子辛辛苦苦在外面工作,结果家里面却后院起火。
陶曼被赵江平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我怎么对不起你了?我已经告诉你了,就是过生日,昔日的同学朋友熟人,一起吃了个饭,有什么呀?你没跟同学朋友熟人单独吃过饭?”
“那仅仅是昔日的同学朋友熟人?我呸!明明就是想鸳梦重温的旧情人!”
“你又胡说八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送你那首曲子的含意?你没跟我谈恋爱的时候不就老跟他一起听那支歌吗?”
见赵江平不依不饶,陶曼有些心烦,心想刚合好就找事,索性就赌上了气,说:“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赵江平?没错!就是昔日的旧情人,怎么着?”
赵江平没想到她竟然大言不惭地承认了,也心烦起来了,也赌上了气:“早承认不就结了吗?”
“你好烦!不想过就离婚。”
“不是不能考虑!”
两个人话赶话说到这儿是谁也始料未及的。
陶曼有些后悔,想两人还躺在一起刚刚亲热过,就一翻身背对赵江平:“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多说!”她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息战了。如果她再让赵江平唠叨两句,发发牢骚,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可她没这样做。
赵江平说:“是啊,人家现在是个人物了,样样条件咱们都比不得了,你当然懒得跟我说了!”
陶曼冷笑一声一下就扭回来了:“是你对钟晓的现在梗梗于怀心存自卑,不是我!既然你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也不给你留面子了,你是不如钟晓,无论在事业上还是在感情上……”
赵江平没想到这个女人说出话来句句能砸死人,这还是刚亲热过的,够绝情!就灰心地说:“行啊,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收拾东西跟他过去吧,还赖在我这儿干什么?”
“到底是谁赖在这儿啊?这房款一多半是我交的!”
这一句彻底把赵江平砸死了。他什么也没说,穿上衣服扭头朝门外走去。陶曼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无情这么现实的话,心中着实后悔,她心慌地问他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可赵江平根本不理她,摔门而去。就此住上办公室了。
你再比如,赵江平当晚住了办公室以后,陶曼辗转难眠,又后悔又沮丧,一个人躺在床上思前想后了半天。她这时候要跟着他道声歉再温言软语几句,可能也就没事了。可她却想,就得治治他爱吃醋的怪毛病。终于一咬牙,蒙上被子强迫自己睡觉,不去理他了。
赵江平呢,以为陶曼会跟出来说点什么,毕竟这架吵得也不大,然后自己就可以就坡下驴把今天的事一笔勾销。他对她的信任还是有的,吵架不是因为怀疑什么,是他在维护男人的自尊。但直到他走到办公室了,陶曼也没有出来。他就这么骑虎难下地离家出走了。
这是结婚以来两人第一次当天吵架当天没合好。结婚的时候两人有过约定,以后无论为什么事吵架,必须当天的事当天解决,绝不拖到第二天。
第二天一整天其实陶曼都没过好,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给赵江平打个电话说点什么,可是未了都被这样那样的事给打乱了。她侥幸地想,说不定赵江平会反过来会向自己道歉,然后自己再假装一下,就跟他合好。可是直到晚上下班,她啥也没等到。
下了班陶曼带着气做好了饭,可是左等右等赵江平都不回来,往常不回家吃饭即使是两个人生气了他也一定会打电话说一声,可是今天他什么也没说。陶曼眼看自己劳累一天回家辛苦做好的饭菜没人动,真气了。她觉得赵江平太过分了!于是一冲动,叫来一个锁匠把家里的锁给换了。
赵江平呢,倒不是故意不打电话回来的,男人并不像女人那样爱记仇,相反,隔了夜的事有很多都被他们忘记了。虽然他还没有忘自己和陶曼吵了架,但恼怒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了。因为项目的事还没有搞定,他开了一整天会,晚上又跟杨楚生等一起吃饭商量。打了一次电话家里没人接,之后就把这事儿给忘到脑后了。
忙碌了一天之后心情舒缓了不少,便打算回去跟陶曼合好。可是没想到站在家门口,他的钥匙却打不开自家的门了。他听见陶曼在门内幸灾乐祸地说:“你不是不回家吗?有本事睡觉你也别回来!”
赵江平这才发现不是自己打不开门了,是门里面的人不让自己进去了。本来已经缓解的心情顿时又烦躁起来了。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气不是,怒不是,最后对着门说:“好,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扭头就下了楼。
陶曼本以为他会求自己开门,然后自己借机发泄一下一天的郁闷,可是侧耳在门上听,外面竟然没声了,忍不住把门拉开一条缝,也没看见人,才发现他真的走了。陶曼并不是真的不想让他进门,她只是要折腾折腾教训教训他,可这个臭老公不服她的管教了……
霎那间,她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禁不住心慌意乱泪雨纷纷。
李冰说:“什么毛主席的作战方针?那用到家庭生活中哪里合适啦?两个人的婚姻,其实是两个人的江湖。”
陶曼不懂。
“两个人的家庭,其实就是一个单元的小社会。你必需承认家里那个人的身份不仅仅是你的爱人。作为妻子,你有时候还得是朋友、厨师、保姆、护士、母亲、姐姐、情人;作为丈夫,你有时候也要承担哥哥、父亲、聆听者、战士、劳工、垃圾桶等责任。所以你在社会上如何为人,在家里就应该如何为人。如果每个人都能够做到这一步,那几乎就没有了离婚的可能性当然,这一点我做得不好。可惜我事后才感悟到。”
又一语点醒梦中人。
陶曼觉得这说法也特别有道理,可赵江平都离家出走了,她还怎么做他的朋友、厨师、保姆、护士、母亲、姐姐加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