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止住了。他无法再问下去。他的眼睛告诉儿子说:可这一回,本将军却无言以对众人……
李敢知道老爹此时无话可说,心中却更为难受,于是便想安慰他,然而他也没有更为合适的话语,只是忍不住地又叫了一声:“爹爹……。”
李广后悔地拍了拍自己的弓箭,然后渭然长叹一声:“本将军逞强好胜,意气用事。此次误失军期,全因心中不服卫青将军,本将军责无旁贷啊!”
李敢劝说道:“将军,卫大将军和皇上都会原谅您的!”
“纵然他们原谅了我,可我自己却不能原谅自己!如果我不失期,赵信不可能降敌;我不失期,苏建不会全军覆没;我不失期,卫大将军他不会被匈奴包围的!李广啊李广,你在疆场与匈奴对阵一生,到了今天,却因赌气而铸成大错,皇上和大将军愈是不治你罪,你的心里就越难过!”
李广的悲痛,出自内心,皇天可鉴。
李敢:“那……。”
李敢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探马来报:“将军,大行令公孙贺老将军来啦!”
李广对儿子严肃地说:“公孙将军若责怪我等,定要诚心谢罪,不许你多说一句话!”
“是,爹爹!”
公孙贺率十数人下马来到,见到李广,急忙下马相拜。“老兄长,小弟公孙贺拜见将军!”
李广见到故旧,却仍是面无表情。“公孙将军,卫大将军现在何处?”
公孙贺说:“大将军正在黄河岸边,等候老将军一道班师。”
李广面带愧色地问:“大行令,我李广误了军期,大将军对我将如何处置?”
公孙贺真诚地说:“老兄长,卫大将军丝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他还说,您仍是大汉的英雄!”
李广脸上愧色更重。他自言自语地说:“大将军,你怎么不骂我啊!还说我是英雄,我要这样的英雄之名,愧对皇上,愧对苍天,愧对将士,更愧对大将军啊!”
说完,他竟拔出剑来,往自已的脖子上一抹!
众人惊了,包括李敢在内,谁会想到这些?
公孙贺急忙扑上前来,可是为时已晚。
李广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鲜血无声无息地浇灌着他身底的沙海。这是他平生纵横驰骋的沙海,是他大小百余战,未曾大负于匈奴的见证者的沙海!如今他那苍老而厚重的鲜血,在秋冬的寒流里,流啊流啊,在沙海之中慢慢渗透。而他那高大的身躯,和那白发苍苍的头颅,还有那桀骜不驯的神色,全然溶汇在这冷漠的之中……
公孙贺扑到他的身上,大叫道:“老兄长!老将军!你不能这样,卫大将军说的是真心话啊!”
李敢也没想到父亲刚才的几句话竟是遗言!他怒对公贺说道,“你……”
公孙贺看着李敢,更是茫然。他痛哭失声地抱着老将军,声嘶力竭地喊道:“老兄长,老将军!你让我怎么向大将军交待,怎样向皇上交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