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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你不是有两个秘书吗?”张扬问。

“不可心,一个心眼太多,老问矿上的事,我怕出事;第二个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抽烟,满嘴烟油子味儿。”

“你用秘书,不是找情人……”张扬说,“走马灯似地换,秘书又不是衣服。”

刘宝库找到依据:“有一部电视剧,那个曹老板挑选了十八个秘书,我才三个。”

“啊,你委屈,你找少啦是不是?”张扬说噎人的话,说,“要想多找女人,你到妓院当大茶壶去。”

大茶壶,久远年代的一种人的特称。妓院里的老鸨子(妈咪)养一个相好的男人在身边,他即是管教妓女的打手,有的是老鸨子的丈夫,他整日胳膊挽着把大茶壶,借给客人倒水,在走廊里走动,监视姑娘们接客,人称大茶壶。

“大茶壶随便糟蹋妓女。”张扬说。

“扬哥,你尽派我美差。”刘宝库自嘲,以此给对方消气。

张扬见刘宝库奴颜婢膝,立马想到狗和奴才。许多时候,狗和奴才是分不开的。他问:“许俏俏到你身边后,有什么反常吗?”

刘宝库说没有。

“和外人接触没?”

刘宝库说也没有。

“最近呢?”

“更没有,她时刻在我身边……很少出屋。”刘宝库觉着张扬一惊一乍的。许俏俏充其量是一名有点主见的女孩,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呀?卐井透水、死人、赶郭德学的尸体,宗宗件件与她毫不相干。

看人入木三分,刘宝库的心理活动张扬给看出来了。他说:“间谍的脸上也写字?”

“扬哥说许俏俏是间谍?”

“目前不能肯定,但凭我多年的经验,许俏俏雾气糟糟的。”张扬说,“你的眼神不对。”

刘宝库神情迷惘。

“你心里不用画魂儿(犯疑),许俏俏身上的事绝不是清汤寡水。”张扬说,“我问你,见没见她和一个大洋马来往?”

大洋马?本地话大洋马是指人高马大的女人。刘宝库没见过大洋马,矿上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女人。

“装束上看,是风尘女子。”张扬说得有鼻子有眼很具体了,他说,“那女人腿很长,脑袋却很小。”

“没见过。”刘宝库说。

59

“我去了孤儿院。”陈慧敏说。

海小安望着继母,不知道她去孤儿院干什么。

“我去问丛众。”她说。

“妈你……”海小安疑惑。

“小安,丛众是你送过去的?”

“是。”

“我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海小安说了一遍抓人贩子宋雅杰的经过。

“宋雅杰是真名?”陈慧敏问。

“是真名。”

“你见过她吗?”她说,“比如近距离。”

海小安说他们化妆到宾馆,监视她一周。

“你等一下。”陈慧敏起身到壁柜前,取出一本影集,翻到一页手捧着到海小安面前,说,“你看她是谁?”

“是她,宋雅杰。”海小安惊讶。

“看准啦?”她不放心地问。

“没错儿,就是宋雅杰。”海小安问:“妈,你怎么有她的照片?”

“她是咱家的保姆。”陈慧敏说,“你在爷爷家时,家里雇用一名保姆,就是这个宋雅杰。”

“哦,她在咱们家做过保姆。”海小安产生疑惑,说,“那个丛众是怎么回事。”

陈慧敏望眼门,门开着缝,她说:“小安,你关上门。”

海小安去关上门,回头见继母揩眼角。

“妈。”

“小安,有一个秘密该告诉你啦。”陈慧敏语调很沉,她说,“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始终没跟你说的原因,是难以启齿。”

海小安给陈慧敏倒一杯水。

“丛众是你妹妹,叫海螺。”

“啊!”海小安惊诧,男主人与小保姆之间发生的龌龊的事,别发生在海家啊。他问:“她不是宋雅杰的女儿吗?”

第十四章枯叶旋舞(3)

“三分之一。”陈慧敏说。

这是一个怎样的数字,三分之一怎么算出来的?生孩子开天辟地以来,就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事,第三者只能破坏、插足什么的。宋雅杰怎么成的三分之一?谁又是那三分之二,不会是爸爸、妈妈吧?海小安不敢想下去。

还是难以启齿,陈慧敏沉默。这给了海小安思考的机会,他在想所闻的事:一本叫《生命谎言》的书,写了一个借腹生子的故事。另一事件是上海xxx法院,审结一桩借卵生子案件。目前,虽然借腹、借卵时有发生,但是不合法。

“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十多年前做下了。”陈慧敏开口,难为情的样子,说,“当时我和你爸都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我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也算万般无奈,接受别人的建议,选择了借卵。”

至此,海小安明白了三分之一都是谁了。

“问题出在宋雅杰变卦上。”陈慧敏说。

宋雅杰的变卦不但海建设夫妇想不到,宋雅杰也没想到。之初,宋雅杰本着报恩,别说陈阿姨要借一个卵,就是一个肾,她也毫不犹豫地捐献。问题恰恰不是肾,是一个可以制造生命的东西,顺利地制造出来了,且完美无缺。

之初,宋雅杰是帮助人家带孩子,以保姆的身份。哄海螺睡觉,有时抱在怀里,肌肤相亲,感情就产生了,不仅仅如此,血脉的亲情相连,她改变了初衷。

“当初不该让她接触海螺。”陈慧敏还为当时的行为后悔,大概这是世界上最有苦难言的后悔莫及。

“海螺多大?”海小安问。

“几个月大。”陈慧敏说,“宋雅杰趁着大雨天,抱走海螺。”

“没报警?”海小安问。

“这种事怎么报警,传扬出去,丢面子的是我们。所以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啊!”陈慧敏说,“上帝可怜天下父母心,安排海螺以另一种形式回家来,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是小全怎么办?他知道了吗?”

“没有告诉他,必须先告诉他的身世,再说海螺。”陈慧敏说,“你爸也是这意思。”

“奶奶,吃煎鲇鱼!”船船喊。

“先别对周蓉说这些。”陈慧敏嘱咐一句,说,“走小安,吃饭去。”

饭后,海建设把海小安单独叫到一个房间,关上门说话。

“你妈妈都对你说了?”海建设猜测出陈慧敏对儿子说什么。

“爸,什么时候认妹妹?”海小安问。

海建设没表态,征求儿子意见:“你觉得快相认好,还是慢相认好?”

“妈妈心很急,恨不得立马就认。”海小安说,“她今天去了孤儿院,这件事很快就会在社会上传开。以我的看法,早些相认也好。”

“关键是小全啊!”海建设叹然,“海螺回来对海家来说是团圆,对小全呢,是缺破碎。一下变成了养子,也太残酷。”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海小安说。

“小安,还是由你来和他说。”

“我?”

“怎么?哦,你很忙,那往后推一推。”海建设才要接近和儿子谈话的主题,“那个无名尸体尸源没找到?”

“没有。”

“外边传言你们对鬼脸砬子煤矿卐井有怀疑?”海建设观察儿子的反应,像似做某种化学试验,逐渐加大剂量看反应结果,说,“对我们安监局炸井,警方有看法吧?”

“没有。”海小安回答得很有分寸,案子没正式告破前,所有细节都不能向外透露的,这是纪律。

海建设清楚儿子是忠于职守的警察,想从他这里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不是很容易,或者说根本得不到。

60

腿长脑袋小和袋鼠差不多的女人刘宝库的确没见过,他说:“许俏俏我可以打保票,没问题。”

“算了吧,你根本看不住她。”张扬说,“枕边陌生人。”

说许俏俏是枕边陌生人,刘宝库打心里往外不服。他发现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往好听上说一点,忠贞不渝。许俏俏来到身边,春天就来临了,空荡荡的别墅给幸福塞满。

“你像火炭儿,滚热滚热的。”刘宝库一直这般感觉,谁说什么他都认为是这样。他开始揣摩张扬把许俏俏怎么办,试探性地说:“我辞退许俏俏。”

第十四章枯叶旋舞(4)

“为什么?”张扬问。

“扬哥怀疑她,我只好忍痛割爱。”刘宝库心口不一地说。

“别割。”张扬摆摆手。

“这我就不懂了扬哥,既然她不可靠,开了她为了肃清异己……”刘宝库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留着,异己真得留着。”张扬说。

“请扬哥指点迷津。”

“你想啊,她和我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跑到你身边卧底,肯定为某个集团做事。”

“扬哥,你说得我头发茬发麻,浑身冷。”刘宝库说,夸张一下打冷战,“我不是和美女蛇同床共枕么。”

“那样也好,你会变得聪明。”张扬说,“老板的意思,你不露声色的暗中观察,尽量给许俏俏一些单独外出的机会。你明白吗?”

老板的话,刘宝库总得动脑子想一想。

“明白你的任务啦?放长线钓大鱼,目的是发现她的同伙。”张扬详尽布置一番。

“郭德学的老婆怎么办?”刘宝库问,明天他去办公室,她就可能朝矿长要人。

“这你不用担心。”张扬说。

“可是她……”

“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可是。”张扬眼里充满杀气。

刘宝库听到杀手说慕挪缴!

“我怀疑许俏俏和李作明是一伙的。”张扬语出惊人。

“风马牛不相及。”刘宝库不信。

张扬说他派四黑子跟踪过李作明,见他们在一起说什么。

“那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之间有猫腻。”张扬说,“你去将军岭,四黑子跟踪许俏俏到劳动广场,他躲在树后,听到她们谈李作明。”

“她们是谁?”

“许俏俏和大洋马。”张扬说。

刘宝库从张扬那儿出来夜很深了,打车回市区的路上,他几次掏出手机又揣回去。猝不及防站在许俏俏面前,说不准就意外发现什么。

“俏俏啊,你怪不得我呀,我也是身不由己。”刘宝库心里说。

刘宝库用自带钥匙打开别墅门,悄悄走进去。

许俏俏正给妈咪洗澡,给狗洗澡比人费事。也抹洗浴液,然后用电热风吹干毛,进行到吹风的程序,刘宝库的一只脚特写进她的视线。

“哎呀妈呀!”许俏俏受惊吓,扔掉电热风吹风筒,整个人后仰折到水池子里。

“吓着你啦,俏俏。”刘宝库去捞她,捞出湿漉漉的许俏俏抱怀里。

“你吓死我啦。”许俏俏捶打他,“你给个吱呼啊,猫悄悄地进来。”

“给你一个惊喜嘛。”刘宝库诡辩,掩蔽谎言。

妈咪通人性到了,它蹑手蹑脚地走出洗澡间,爬上卧室的窗户台,孤独地望着窗外黑夜的城市。或许它心中盘算:“学不学主人的叫声,今晚女主人肯定成为一只猫。”

张扬在那个夜晚就像一只灵捷的猫,他幽灵一样在大平原旅馆周围闪闪烁烁。

二楼的一个窗口的灯熄灭,张扬迅速离开。

61

宋雅杰在街头被抓住的。她用十多年前的习惯走在今天的街道上,寻找记忆里的鱼市,警察张网等待她。

“宋雅杰!”海小安大声叫她。

“哎!”宋雅杰下意识地答应。

“宋雅杰,找你十多年啦。”海小安走近,说,“我们是盘山公安局的,你被拘捕了。”

宋雅杰伸出双手,等待手铐给铐上,像做一个游戏。

“走。”小王催促道。

宋雅杰走上警车,问海小安:“你是进房间逮我的警察?”

“是,你逃跑了。”海小安说。

“那你一定知道我女儿在哪儿。”惊喜覆盖了惶恐,宋雅杰说。

海小安说:“有话到警队说。”

宋雅杰不再说话,同警察上了车,她突然问:“鱼市哪去了?”

没人回答她。

审讯宋雅杰在讯问室里进行,坐在当年她的同伙——丈夫丛捍东的那把椅子上,椅子很苍老了……

“姓名?”小王做笔录,问。

“宋雅杰。”

“年龄?”

“38岁。”宋雅杰答。

审讯按程序走,一问一答,大大出了刑警的预料,她咔咔地说出拐卖妇女儿童十八名的犯罪全过程,和她已伏法的丈夫交代的一致。

第十四章枯叶旋舞(5)

宋雅杰的遭遇也令人同情,她贩卖人口,最后自己给人贩卖。

逃亡的日子里,一个昔日的人贩子乘人之危,将她卖给郭德学,卖的过程是痛苦的,结局她满意,郭德学对她很好。

“你到盘山干什么?”刑警问。

“找我丈夫。”宋雅杰答。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郭德学。”

海小安问:“找到他了吗?”

宋雅杰答:“没有,矿上说没有。”

“哪家矿?”刑警问。

“鬼脸砬子煤矿。”宋雅杰说,“他在矿上挖煤,突然他就不给家里打电话,我老做噩梦……就来找他。”

“矿上怎么说?”刑警问。

“让我等等,徐主任说给查查。”宋雅杰说。

“你肯定他在鬼脸砬子煤矿干活?”刑警问。

“肯定,和他一起下井十三人,他的头是姓庄。”宋雅杰想起许多细节,在大平原旅馆她忽然想起一次最费电话费的通话,她说,“他还对我说了下的井名。”

“什么井?”刑警追问。

宋雅杰想不起来。

“你仔细想想。”刑警说。

“有牙签吗?”宋雅杰突然提了个题外的问。

刑警惑然,她忽然问起牙签,这与那口煤井有何相干?小王看李军,李军再看海小安。

“你要牙签做什么?”海小安问。

“我想事儿,嚼牙签。”宋雅杰说了她的思考习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习惯,吸烟的,喝茶的,嚼泡泡糖……宋雅杰思考嚼牙签。

“你去找牙签。”海小安指使小王。

“是,海队。”

小王弄来两根牙签。

宋雅杰嚼牙签的姿势有些特别,她把牙签叼在嘴里,用舌头送进送出的,挺有效果,她说:“希特勒。”

“希特勒?”刑警惊讶。

“希特勒胳膊戴的那个东西。”宋雅杰手比划卐字形状。

“噢,是卐井?”李军问。

“是那个井。”宋雅杰吐掉牙签,说,“是卐井。”

刑警兴奋,郭德学在卐井干活,和他一起下井的还有十三名矿工,那他们现在哪儿?卐井炸掉了,这里边究竟隐藏多少秘密?

“你说和你丈夫一起下井总共十三人,你认识他们吗?”刑警问。

“不认识。”宋雅杰摇头。

“知道他们是哪儿的人吗?”刑警问。

“也不知道。”宋雅杰说。

海小安决定审问先到这儿,对刑警说:“带下去。”

宋雅杰站起来,说:“我能不能见我女儿一面?”

“结案前不行。”海小安明确告诉她。

“见见自己的女儿还不行……”宋雅杰嘟嘟哝哝,直到被警察带走。

海小安他们回到刑警支队,他说:“宋雅杰口供很有价值,既道出了郭德学在卐井挖煤,还有十三名矿工同在这个矿。”

卐井疑点上升,来自宋雅杰的口供。拐卖妇女儿童的口供警方全部拿下,意外的收获是卐井的线索。

“举报信讲的死者姓郭,根据我们的侦查,及宋雅杰的供述,基本和郭德学吻合。”海小安说,“需再进一步确认一下。”

“海队,我查刘宝库提供的卐井的矿工名单,找到了其中的七人,都是过去在卐井干过,最近的一名也是在半年前。”李军说,“刘宝库给我们的名单很可疑。”

“你认为疑点在哪里?”海小安问。

“他为什么不给我们提供近期的矿工名单?”李军讲出疑点。

“是没有,还是不想提供?”海小安问。

“有,不敢提供。”李军说,“刘宝库一直对我们隐藏什么,郭德学的死迷雾重重。”

海小安赞许的目光看着李军,说:“看来,我们得进鬼脸砬子煤矿了。”

62

夜色中,两个人影潜在楼房的黑暗里,对话如下:

“大平原旅馆二楼,你从烤串店的裙楼攀上去。”

“没问题。”

“戴好手套,现场别留下指纹。”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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