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新世界城不同,开拓城是一座真正的城市,围山而建,分为上中下三层,象一个巨型的螺壳。贵族老爷们当然居住在最高一层,他们的花园别墅象皇宫一样华丽。一般的平民和商人居住在中层,斜坡上有路障哨岗隔离开底层的罪民区。
两个月前,宁争来到开拓城,在罪民区的某个偏僻角落里租住了一间旧屋子,房间低矮逼仄,周围污水横流,各种垃圾肮脏发臭,每个月的租金要三十个银币。
总得有个栖身的地方。
宁争关紧了屋子的门窗,把当睡床的几块木板竖起来,空出地方画上蔷薇剑谱的图案,日以继夜地埋头苦练了着,他希望能够练熟这种剑术的基础招式,免得总是要在人前低头,遭受冷眼和欺凌。
过了大半个月,宁争把剑谱的基本招式都练熟了,又开始去雇佣兵公会里领些活计……流放之地的罪民们可以从事砍伐木材、开矿之类的苦力活,懂点武技的可以充当商人护卫、雇佣兵,或者当猎人去猎杀野兽,割肉剥皮谋生。
流放之地荒蛮僻异不化,虽然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却是少人从事田农耕种。
宁争被送到新世界城的时候,幸好遇到个残废的老佣兵乞丐,领着他在巷道间乞讨,勉强活了下来。老佣兵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不想宁争一辈子靠要饭过活,就教授他简单的剑技。老佣兵以前是某个小国的士兵,圣蔷薇公国攻陷并吞了他所属的国家,战俘就被驱逐到流放之地。
两年后,老佣兵带宁争去雇佣兵公会登了记,又把自己的佣兵证章和一些保存着的物件变卖,去换了把铁剑给他,让他去做一些酬劳最少的活计:陪同农夫去收割庄稼,赶走在田里践踏的野兽,护送在野外干活的人,跟着狩猎的队伍后面帮忙收拾毛皮……
不久,老佣兵就独自去了城外,不声不响的死了。
宁争在城外的树林里找了几天,找不到他的遗体。
后来听说开拓城的雇佣兵酬劳比较高,宁争就离开了新世界城。
雇佣兵公会旁边有些小贩摊点,喧嘈杂乱,可以出售和交换新旧武器护甲,弩箭、火药铁砂、伤药纱布等等。宁争把自己的长剑和从那几个佣兵身上收缴的、不合用的东西都卖了,换了一把狭窄轻身的精钢长剑。
蔷薇剑术着重对敌手动作的预先判断和后发先制得攻击,要旨在出手的时机和速度,最好配合着狭窄锋利的轻剑;不过那种贵族细剑是买不到了,而且也不适合雇佣兵使用……在这个流放之地,要靠武器和魔法来生存下去。
旁边的一个摊位上摆着挂腰的皮袋子,宁争过去蹲下翻看。
“小哥,要买随身皮袋吗?我这些袋子是用成年风狼皮做的,是普通袋子的三倍容积,可以装下一满担的东西……只卖七十个银币,比商行里便宜。”摊主是个十四五岁头发蓬乱的少年,衣服上沾着兽皮碎屑,他的神情有些紧张,似乎不是老练的商贩。
宁争仔细看看,这些袋子比一般的随身皮袋略小,用一张皮子折叠剪成四方扣盖形,皮质厚硬,背面有粗线绞边的宽皮扣,套在皮带后腰倒是很方便,不防碍肢体动作,看起来也很结实。可是皮面上只涂着一层清胶漆,还带着皮子和胶漆的臭味。
摊主见宁争皱着鼻子,连忙又说:“这个气味过几天就散了!用的新皮子,刚刚才做好的,所以有点臭味……我没钱去买除臭剂,不过质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们家,以前是公国里小有名气的制皮商行……”他难过起来,声音越说越小,说不下去了。
宁争拉开袋口,可以放下一件铠甲;又把手臂伸进去掏了掏,指尖碰到了内壁,量一量容积很大,摊主没有说谎。宁争就数了七十个银币给他,解开腰带把袋子穿进去。
“谢谢你!”少年摊主大喜,连忙收起钱币;又说:“如果你有更好的风属性魔兽皮子,我还可以代客加工,做五倍以上容积的袋子。”
宁争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也许是蹲得太久了,这一站起来,宁争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人的身上和脚下,恍惚都套着蔷薇花朵的图形幻影,似乎能够清晰预见他们的下一个动作;连自己身上也是……宁争揉了揉眼睛,忽然笑了出来,心想难怪那位贵族公子有点儿娘娘腔,原来他看人都是看作一蓬蓬的漂亮花束。
收拾好东西走进雇佣兵公会大厅,宁争去告示板上看新公布的任务,看到商家收购火属性魔兽皮毛的条目,这种猎杀魔兽的活计不适合一般猎人干,所以也安排到雇佣兵公会来了。可惜那几张火豹子皮已经被大块头卖掉买了头盔,不然也可以换个任务完成记录。
宁争去窗口交接了个小任务,领了十多个银币。
正要转身走开,窗口里的女接待员叫住他:“初级雇佣兵宁争,你的完成的任务……累计已经可以到一级了。把你的证章给我,另外缴纳二十个银币的手续费用。”
宁争连忙把证章和银币交上去,女接待员把证章拿去后面桌子上,用一个器械压了几下,然后还给他。
一级雇佣兵了,以后可以接做同级的任务,被雇佣的机会也更大。因为年龄小和外形瘦弱的缘故,宁争一直都是独自完成一些别的佣兵不愿意接的活计,好不容易才累计到一级的程度。如果他能够加入那个雇佣兵团队,跟着同伴后面完成些上级的任务,早就可以超过初级雇佣兵的程度了。宁争自问不是一个好命的人。
宁争回去告示板前看一级的任务,看见一个采集‘冰瓣百合花’的条目,限期是两天,酬金只有二十个银币。难怪没人接,这种花长在有魔兽出没的地方,二十个银币的酬劳就偏低了……宁争想了想,就去窗口做个记录接了下来。他知道这花什么地方长的有,小心一点应该没什么危险。
冰瓣百合花,好象是什么象征纯洁爱情的意思,估计是上层那些多情的平民或者商人子弟,收购来向心仪对象求爱的。
宁争离开了雇佣兵公会,看看时候还是上午,有足够的时间来回,就往城外去了。
出了城,火豹子就从刺青幻境里跳出来,斑斓的身影时隐时现地跟随在宁争左右。
开拓城东门的驿道通往巴比伦城,听说圣蔷薇公国在流放之地有五座城镇,巴比伦城是最大的一座。驿道在二十多里外绕上白石高原——就好象是忽然断裂高起的一片地层板块,横亘在流放之地上,边缘都是白色的悬崖峭壁,延绵到天际,不知多少千百里的岩石高地。
早期的罪民从现在新世界城的魔法阵传送到来这个荒莽的世界,一路向东迁移,建立了开拓城;继续向东越过白石高原,在高原的另一边建立巴比伦城……
宁争曾在地裂峡谷边上眺望对面的高地悬崖,看见过冰瓣百合花。
驿道在高地边缘的一个碎石缓坡转折向上,通向高原深处。高原上并非只有巨岩石堆,也有千万年的古老森林,是各类魔兽的乐园。
登上了高原,要沿着驿道走一小段路,再绕去悬崖边。
正走着,宁争和火豹子停了下来,高原驿道上有一些异样的痕迹:车轮轨迹弯曲打滑、杂乱交错的马蹄印、空气中还有残留的血腥味,好象是驿站马车和沿途护送的骑兵队被袭击了。
再往前走,车轮轨迹忽然转向——宁争和火豹子一起转头看向不远处凹下的一片浓密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