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旁,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可能羞于见到陌生人,小小的身子几乎都缩进了柱子后,寺岛真一只能看见她齐肩的长发,以及鲜红色的绣着喇叭花图案的和服袖子。
今天不是七五三(注:日本儿童节),孩子穿得这么正式,大概是和家人一起来庙里祭祀的。
寺岛真一这么想着,见小女孩仍不敢过来捡球,向前走去。
「真一!」川崎千代子响彻长廊地呼叫,让他瞬间停住脚步。
「川崎姐?」寺岛真一转过身,看着快步走来的川崎千代子和小野和尚。
「是这边啦!你走错方向了,真是的,一个不留神,你就走丢了。」川崎千代子用一种说教的口吻道。
「我才没有走丢,我只是想……」寺岛真一想要说明情况,一回头,皮球已经不见了。
「想什么呀?」川崎千代子问道。
「不,没什么。」寺岛真一心里想,这孩子的动作真快啊。
「请稍坐休息,我去请住持大人。」十多分钟后,小野和尚终于把他们领进一间占有十五个榻榻米的宽阔禅房,他指了指一块临近外廊的地方,示意他们坐下等候。
「好的,辛苦您了。」川崎千代子鞠躬道,然后她把名牌手提包放在脚边,以跪姿正坐。
寺岛真一有点受不了这个姿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跪坐着,表情僵硬地看着外廊,外廊连接着枯山水庭院,就是由石头和白砂代替山和水,梳扒出来的自然景色。
涟漪纹路动感十足,像是水流的纹路,中央还有大小不一的两块圆石,后面则是草地和松树,寺岛真一觉得很有趣,可又看不出什么寓意,认真思索起来。
川崎千崎代子从旁边偷瞄着他,眼神有些焦虑,两手的冷汗。
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她怎么能这么大意呢?这幽深的古宅,走不完似的长廊和那个地方太相像了!只要一想起寺岛真一深沉记忆中的片断,川崎千代子就脸色发白,全身发抖,——那是多么残酷的生活啊!
根本不是人心能承受得了的痛!源赖忍一开始就提醒过她,「不要去探寻真一的能力」,可是她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也想帮助真一找回失去的记忆,就偷偷地对他实施了催眠术,而后利用自己的灵能力,进入了真一的深层记忆中。
就好像踩入沼泽一样,第一脚踩进去,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强烈的情感冲击,撒破人耳膜一般的尖锐叫喊,让她痛苦地蜷起了身体,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看到许多凌乱纷杂的画面。
银月,溪涧,穿着高档和服的漂亮女人,庭院的木台阶,折断的染血藤条,一条脏臭的水沟,然后又跳跃到光线刺眼的庭院,穿着黑色西服的高大男子,看不清脸,所有景象没有顺序和关联,只是不断地重复跳跃出来,而这仅仅是打开深沉记忆的入口,在那下面隐藏的是什么秘密?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脑部神经的剧痛,让她痛苦得几乎疯掉!而突然地,她看到了儿童时代的寺岛真一,在雪白的牢房一样的地方,那双火红色的眼睛是那么恐怖,流着血,而且正冷冷地盯着她看,这不可能!这是真一的记忆,记忆是不会有思考能力的,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而持续不断的情感冲击,又让她生不如死!
她已经忍受不了了,四肢都出现了痉挛,胸口更是揪得紧紧地无法呼吸,她痛哭着,觉得自己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可是贸然中断催眠,会让真一的记忆受到损伤,说不定还会醒不过来!
正在崩溃的边缘苦苦挣扎着,嗡嗡的耳边突然传来「啪啪!!」的两声脆响,屋内的灯光瞬间明亮起来!
「你疯了吗?」出现在面前的源赖忍,表情罕见地肃然。
「忍……是你!」川崎千代子的肩头颤抖不止,花容尽失地瘫软在地上,满面泪水。
「他没事。」源赖忍看了看睡在躺椅里的寺岛真一语气变缓和了:「倒是你,还好吗?」
「为什么会这样?」川崎千代子情不自禁地扑进源赖忍怀里,不断重复着,「为什么会这样?忍,这种痛苦太可怕了……」
「真一不是普通的灵能力者,」源赖忍很温柔地抱着她,「具体我也不清楚,可是我的感觉告诉我,不要去探寻他的过去,他如果选择遗忘,我们就要尊重他,否则我们只是在帮倒忙,给他太多的刺激,发生骚灵的话,你我都控制不了。」
骚灵是指无论力量觉醒与否,在承受压力或焦虑时,能力不自觉地泄漏,从而引发灵异事件,寺岛真一出现在事务所门外的那天,就是出现了骚灵。
「可是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万一……」
源赖忍轻拍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脊背,安慰道:「放心吧,他的神经和电线杆子一样粗,没事的。」
「老板,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说的是事实啊。」
「人的神经能和电线杆子一样粗吗?」
「我只是比喻……」
「就算打比方也太夸张了。」
要不是寺岛真一清醒过来,他们恐怕会就此争论个没完。
……
「对了,忍早上关照我照顾真一,不会是这个原因吧?不过他怎么知道我们去的地方是寺庙?」川崎千代子正纳闷时,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清脆的击掌声,抬起头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击掌的人是寺岛真一,一脸顿悟的表情。
「明白什么?」
「枯水庭院的寓意啊,川崎姐,你看中央是一大一小两块圆石,周围是水样涟漪,」寺岛真一认真地比划道:「这不就是水蒸包子的样子嘛!」
「呃……」川崎千代子的嘴角在抽搐,半天才道:「是吗?」
「当然是了。」寺岛真一信心十足地道:「这个在早餐的时候,经常会做到的呀。」
(bsp;「你肚子饿了吗?」川崎千代子有些哭笑不得,差不多的景致下,他都不会联想到悲惨的过去吗?」
「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