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阅读_伤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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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康王: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你说拉着你,是什么意思?

何氏:城墙下面,有个魂魄。我估计,也许是有个人想来见我,走到城墙底下,筋疲力尽,终于倒在城墙下面;或者,他已经走进城里来了,但被城内的人当作是外人,把他杀了,抛掷在城墙下面。那屈死的魂魄就找到了我,希望我能与他一块儿作伴。

宋康王:你想跟去?

何氏:我不知道。我感觉得到那魂魄的呼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或者不去那个是非之地。

宋康王:我想你是误解了。

何氏:误解?

宋康王:是啊,误解。本来嘛,我想到明天才让你见一个客人,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还是见见他吧。他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我让他一直住在老地方。

宋康王拍拍巴掌。一武士上。

宋康王:去把客人请上来!

不一会儿,客人上。

何氏:韩凭!

宋康王:没错,他是韩凭。很多年过去了,你为我生了两个聪明绝顶的儿子,我要把你的长子立为王位继承人,我把你从后宫提拨到王后,我一月有半个月睡在你的帐篷底下,到头来,你还是没有忘记他,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我还算不算是王八?

韩凭一言不发。

宋康王:这位客人金口难开。我还是替夫人介绍一下吧。他本是我国的一名逃犯,逃到魏国去了。在那里,他筑屋娶妻,生儿育女,种桑植树,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如果不说是其乐融融吧,也算是安天知命。突然有一天,他的大脑发生了质变,神经系统出现紊乱,抛妻弃子,荒置田园,跑到我的城门前,大叫着要见一个人,就像是一只在天空中飞得好好的小鸟,突然觉得飞翔是一件难以忍耐的事,便收起翅膀,一头栽到一口干枯了的井里。客人,我的讲述是否精到?

何氏:韩凭,这是真的?

韩凭微笑着,仍旧一言不发。

宋康王:你不用问他,我的夫人,他想说话也不能说话,这是你们经年之后见面的最大遗憾,他现在是个哑巴。

何氏:哑巴?

宋康王:你和他只能用眼睛交谈。他的舌头被人割掉了。当然,我也希望他不会说话,否则会混淆视听!

何氏:康王,是你把他的舌头割掉的?

宋康王:怎么,我制定的法律,你忘记了?只要是谁,从其他诸侯国回来的,都要割掉舌头!他们可以回来当苦力,但决定不允许他们把外面的事情拿回来讲述!了解外面的事情,自有我专派出去的外交人员,无需百姓来作评论。

何氏:你既然割除他的舌头,你刚才所说的就是编造的?

宋康王:你又忘记了法律程序。任何出外又回国人员,都要经过一番审讯之后才施行割舌。尊贵的客人,过程是不是这样?(转身对何氏)你在本国居住了不少年,难道把这样的法律也忘记了?

何氏看着韩凭,韩凭看着何氏。

何氏想走近韩凭。

宋康王:不,不要走近他!不要伏在他在身上伤心哭泣,不要倾诉衷肠,我讨厌这种传统的感伤场面。你应该知道他来此地的目的。是我成全了他,也成全了你。

何氏:谢谢你,康王,谢谢你让我看见了他,让他来看见了我。你是对的,所有的话语都会随风飘走,唯有人的容颜,人的神情,是不能忘记的。韩凭,你来此地,不是为了讲话,只是为了看上一眼,对吧?我不知道是应该为此高兴,还是应该为此感到遗憾。

宋康王:二者兼而有之吧。

何氏:(没有搭理宋康王的插话)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我过得很不错,我绫罗绸缎、荣华富贵,我体态丰盈、拂袖成香。(何氏的大儿子上,他向宋康王行敬礼,再向母亲何氏行问候礼。他一眼就看出韩凭是何等人士,于是只是微微一动,并不在意)你看,我还生了两个儿子,这是大儿子,你认识了他,也就认识了我们未来的国王。你何必过来呢?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我知道你想看到过去的我,那你应该在记忆中回想,而不必跑到城墙底下,被人带进宫里。我不会在我的丈夫和儿子面前,为你流泪,那有损我的身份。你还想看到什么?啊,你想知道你被处死后我的感想吗?让你伤心了,韩凭,你的死不会引起我的悲伤。我已经看到过太多人的死亡,无论是善良的还是作恶的,他们的死像是轻轻卷过的树叶,随着风势在地上卷成一团。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你走遍天涯海角,你尝试过多种的生活,你按照我的说法,去重新适应了一次,最后,你发现,你还是你,我改变不了你,生活也改变不了你,唉,你的那个你只存在于对我的幻觉中。而我远没有你想像的那样珍贵啊。其实你不必亲自来告诉我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在你出走之后,我就知道了。你来,只不过是重复我想过的,我也感觉不出什么新鲜的惊奇。我想,我不能为你做什么了——

儿子:父王,他是谁?

宋康王:他是要把你母亲从我们这里夺走的人。我是说你母亲的心。

儿子:什么?(对韩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康王:满足他虚荣的自尊心呗。

儿子失望地看着何氏。

儿子:母亲,他真有这等能耐?

何氏:他只是想来验证一下。

儿子:我在问你呢,母亲。

何氏:那一点也不重要。我看得出你们都在此时此地验证你们的能耐呢。

儿子:(转身对其父)为什么不处死他?

宋康王:这不必你来操心,孩子。他就是来此以求一死的。他想让他的死更加隆重,于是来到你母亲面前。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如同凤凰涅槃,精神永存于世间。哈哈!

何氏:(打断儿子的愤怒)儿子,你认为他应该死吗?

儿子:absolutely——绝对地!

何氏:由于他侵犯了这个尊贵之家?

儿子:他来此地的目的就是污辱父王,污辱我,还有你!

宋康王:我的儿子多么有高度啊。——不过儿子啊,我恐怕老了,有些问题犯糊涂了。比如,你刚才说到他污辱了我们,我好像跟你有不同的看法,到底是爱情污辱了肉体,还是肉体污辱了爱情?还是互不污辱,爱情和肉体是两个分离的物体,就如同一辆战车上的两个轱辘?我跟你母亲在一张大床上睡了这么些年,感觉很好啊,一种占有感觉。如果你的母亲真的爱我,我反而没有这等快感呢。你知道,君王之道就是这样的,如果他的臣民全心全意地服从他,他反而觉得没有意思,最有意思的是人家并不愿意服从你,可是又不得不服从你、敬畏你——唯有如此,你才体会什么是权力——pobsp;儿子:正是如此啊,父王,他挑战了你的pobsp;何氏:你没想过给他一条生路?即使他本人并不想生?

儿子:他有十条生路我也要断绝。

宋康王:无毒不丈夫,是也!(走向韩凭)本来,我想考验你的爱力,(对儿子)看他在水牢中能坚持多久!(对韩凭)现在,为了儿子的茁壮成长,无妨成全你赴死的意志。(对卫士)拿剑来!儿子,给你剑,就算是一次见习的机会。杀死母亲的情人,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呢。

儿子:其实父亲,我这样做,更是为了我的脸面。母后怎么可以有情人!这拿我们的文化开玩笑!谁叫上天赋予我担当起文化捍卫者的角色!我义无反顾。

儿子接过剑,慢慢地走向韩凭。

何氏:儿子,转过身,——来,在初次练习你手腕力量之前,你的母亲想跟你说几句话。

儿子为难。宋康王示意儿子听他母亲的。

何氏:(见儿子朝她走来)噢,你不必走得太近!儿子,从小母亲给你了宽恕之道的教导,到如今,不知可记得否!

儿子:你的那一套在现实中根本行不通,母亲,我是为了让你宽慰,才装作认真对付的。其实不瞒母亲大人,我学得非常辛苦。

宋康王:宽恕!妇人之道!在这个世界上,谁去爱人,谁就是自招灭顶之灾。你宽恕别人,别人就架着刀在你的脖子上。好孩子,没有受你母亲的精神污染!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把国家放心地交到你的手上。。

儿子:父王,我是你的忠实信徒。

何氏:儿子,听了你的话,我也放心了。

儿子:是吗,母亲?我非常高兴你能这样说。高兴得——我有点失望呢。

宋康王:太好了,爱卿。这是你精神的升华!不过,我还是对你的态度表示怀疑。人的观念很难在一夜之间突然改变,更何况——是啦,这是个特别的时刻,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不过,真的,我还是……

何氏:儿子,把剑给我!让我来成全这位客人的一片苦心。我更愿他死在我柔美的剑术之下,而不愿他死在你的手中。

儿子:不行,母后,我要结果他,哪怕他曾经是我母亲的情人。

何氏挡在儿子与韩凭之间。

何氏:除非你先刺死我!我不会让你接近他。

宋康王:那是何必。为这么个鸟男人,你们两人吵起来,岂不闹大笑话。卫兵,你们都下去!(卫兵退下)看来我们需要开个家庭会议了。——韩凭,你很荣幸,士兵一退出,没有了外人,你也是我们的家庭成员了。——我说爱卿,你这是何必呢。让儿子成大吧,将韩凭的心脏作为儿子成年仪式的礼物,正是天意呢。

何氏立在舞台中央,此时和宋康王、儿子和韩凭都是等距离的。何氏突然从衣带里拔出一把匕首。她内握着它,不像是要刺人,更像是要自尽。

不仅宋康王、儿子,韩凭都吃一大惊。

宋康王:爱卿,你要干什么?

儿子:母后,你握刀的方向拿错了!

何氏:你们都让我失望!(面向儿子)儿子,我是把不少的心血花在了你的身上,我原以为你可能向更具人性的方向迈出几小步,看来我的心血是白费了。你如果不比你的父亲坏,也不比你的父亲好。如果爱只为血缘而存在,而与人世间的宽恕、公正无关,这种爱叫人窒息,叫人慨叹灵魂的无着落,身心的无休无止的疲惫。你们迷恋权术,迷恋在洞穴里的争斗,就像螟蛉迷恋地下的生活!因为你们不可救药,把我的生活也变得不可救药!(转向宋康王)我自始至终都是你泄欲的工具,如果说我得到了爱抚,那是你想在泄欲时获得了得更加完满的性事效果而施展的伎俩罢了。快感!是啊,我也曾获得过短暂的生理快感,可那又何曾让我深深眷恋!那是别人赐予我的快感,我何曾会感到生之自满啊!它时常让我想起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嘲弄——人的肉体的自我嘲弄!(面向韩凭)韩凭,你实现了你的意志,却也毁灭了我的意志。在这个没有自由的世界上,你来到这里,是成全了你自己,却是把我残杀了!你这样做,是最大的自私!你其实是天底下最狂妄自大又是最懦弱无能的人,我真是恨透了你!我在世上既已无望,生亦何足惜啊!(何氏举剑自刎。)

宋康王跳上去,抓住了何氏的手。

儿子:别那样,母亲!

韩凭欲言无声。

儿子:太医!

宋康王:不必叫了!她血流尽就死了,现在又不是二十一世纪,可以有止血剂,还可以马上输血。唉,这个世纪!爱卿,你现在痛吗?

何氏:行行好,给我深深一刺,让我快点死去……

宋康王:爱卿,你千不该万不该走这一步啊。你这一走,我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你是天地的造化,怎么能先我而去!我怎么可以再看不到你的玉体横陈!罢了,罢了,你这样薄情,我也要在你未死之前,好好地看一出人间喜剧。

何氏:你要干什么……

宋康王:儿子,提剑!

儿子:我一直握着呢。

宋康王:提起来!光握着顶个球!走到那个人面前——对,韩凭!——慢,慢点下毒手。让我告诉你一件事。韩凭是你的亲生父亲。

儿子愣住了。

宋康王:年纪轻轻就耳背了?怪不得不是龙种。要我大声地再叫一遍吗?好吧,你不愿听,我就不必再说了。——爱卿,你现在明白了吧,你太自私了,竟然撇下我一人走,我也就展示我真实的一面了。

何氏: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宋康王:他不是。现在遗传密码dna尚未有人发现,更哪有化学仪器啊,无法检测。所以,只能凭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韩凭的儿子。

何氏:你不要胡说了……

儿子:不是的!

韩凭睁大眼睛。

宋康王:你看他们长得多像啊。眉毛,嘴巴,哪里像我!——你看他们两个,全都是罗圈腿!打他一走路,我就纳闷,我怎么会生出个罗圈腿,我从来不骑马!我是坐车舆的,坐“劳斯莱斯”的!可是,因为我迷恋你,我把我的心事放了下去。这才是真正的爱,对你的爱如此之浩瀚,连你跟别人生的儿子,我都默认,还要将整个社稷都转让给他!多么浩瀚的胸怀,哪里像二十一世纪的人们,一有疑心,就争着到医院做什么亲子鉴定。

何氏:你一定是疯了……

宋康王:爱卿,如果他跟我有相像的地方,你知道哪里吗?(他拍拍胸脯)这里是一样的,对异己的冷酷无情。我从不对你冷酷,因为我从不认为你是我的异己。你是我的,是我的一部分。现在,你要走了,要成为我的异己。唉。——孩子,挺起你的剑,刺向你的亲生父亲!

何氏:你杀了他好了,但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宋康王:天下可有人将自己的儿子说成是别人的?

何氏:你什么都做得出……

宋康王:杀吧,孩子,你杀了,才报答了我的养育之恩,王位最终才会踩在你的脚下;你不杀,我却要杀了你,因为你败坏了皇室尊严,你不能大义灭亲。这个国家需要敢于大义灭亲的人哪!

何氏:真正的屠夫和骗子……

……

索依依叹了口气。在这个绑在享乐快车里的世界,何氏的难题可以束之高阁啊。何氏何尝不是一个追求快乐的人?一个不追求快乐的人是绝不可能成为文学作品的主人公的,哪怕是作者写成了,也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人。快乐受阻,是作品获得存在权利的承诺。

一个发生在酒吧间的女人艳遇,更容易获得了得读者的共鸣。——任何一个写作的人,都没有权利对这样的喜好吹毛求疵。因为你如果不喜欢,那么你不去写好了。

如果一个必须探讨的主题在宫廷里可以进行探讨,那么在酒吧间里为什么就不行?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何氏身上花的心血白费了。

酒吧?她想起上海的酒吧,也许那儿的酒吧具有某种特别的意义?她还未去过上海。她想起了桂阳雨。他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铃声。

阿姨在下面接了,嚷着要她接听。

检察院打来的。她不知道是谁。那边说有人在就好,他们马上就会过来。

——桂阳河的事不是告一段落了吗?或许是有什么新发现?

索依依趿着拖鞋,从楼梯上走来。鞋跟敲击着楼梯的响声,回荡在空大的房间里。只是这敲击的节奏,缺了桂阳雨的心灵应和,显得落寞而徒劳。

阿姨还在收拾着房间。索依依发现那盏经常插着黛粉叶、百叶竹、金果子和粉红色风信子的花瓶不见了。

“啊,那摆厨上的花瓶呢?”

“我正要问您,您拿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两三天没有见到了呢。”阿姨镇定地说。

索依依不再说什么。她看了看客厅。她想看看这里到底还少了些什么东西。她记不起来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阿姨,你要是想走,我工钱现在就结算了吧。你是想,现在桂阳河跑到什么地方去都没人知道了,大概我连工钱都付不起了吧?”

“哎呀,您说话从来就不懂得饶人!”

“好了,这些天你的态度我也看在眼里了。桂阳河不在,我连一个阿姨都镇不住,可见我的能耐是多少。”

“哪是(如果)我知道是桂市长的弟弟把桂市长给告了,那天他们来的时候我就不该给他们开门。”

“告了?”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那你就去和大家说,桂阳雨并没有告桂阳河,他只是把他知道的登在了报纸上。如果那也有关系,那桂书记岂不是漏洞百出?”

“登在报纸上还不叫告?”

索依依瞪了阿姨一眼。阿姨没有看见。索依依不想再与她谈下去了。

“你等一下。”

索依依上了楼。下楼的时候,她的手里握着一小沓钱钞。

“就算是足月的钱,数数。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了。我也用不着人来帮忙了,我付不起这些费用。我的眼睛也看得出,你急着想找个好人家去了。”

阿姨很不高兴的样子。

“叫走马上就走……”

“那,对不起啦。”

“事到如今……我走就是了。我去收拾一下米件(东西)。那房间里还有我带来的米件(东西)。”

阿姨进了桂阳雨和吉晖曾住过的房间。她拉开提包口,看看桌上的东西,装了几样小的进去。

索依依看见阿姨走出来,看看她的提包。不说什么。门关上了。

屋里一片沉寂。

黄色。当风儿还没来得及

想象,他的叶子已经飘散

他的光明已经熄灭。

四周是灰色的傍晚

还没来得及猜测

他的孤独,

他枝条的辛酸

他曾经

真实,快乐——秋天

打开光明的灯盏

然后

无依无靠,美在谁边

索依依扭动身子,走到那间桂阳雨曾住过的房间门口。她推开门,朝里望。她并没有要走进去的打算。墙上挂着她早先就布置的那张略带抽象的女性裸体画。它还在,抬头看它的那双炽烈的眼睛却不在了。她倚在门框上,若有所思。

一点桂阳雨留下的痕迹都没有。他本就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男人?

这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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